在那上面,曲无量的真名其实是一片空白,大梵妖王还在他之后,但无人代替,仿佛虚位以待,事实上也正有墨色火焰在上面燃烧,又似笔锋,要勾勒笔画。
而在其下不远处,也有一个名字上面,燃烧着同样颜色的火焰。
仍在此间的鸦老,还有帝天罗都看到这诡谲一幕,也都辨识出来:
“夜摩印……”
数十年前,在圣典上惊鸿一瞥的夜摩印,因为是在血狱部,在真界部上看不到,几乎要成了传说,偏在此时显化出来,且与无量虚空神主气机互通,二者彼此呼应,摇曳的焰尾都似要摆在一起,互相粘连。
这是何故?
“你在想,为什么摆脱不掉,是不是?”
影鬼的声音冷凄凄的,飘忽不定:“你有,我也有;你为人,我为影;你有无量位,我有夜摩印……怎么可能摆脱?
“你自以筹谋齐备,焉知天魔体系不留后手?所以还是你……老子为什么行差踏错,根子还是在你这儿!”
影鬼所说,只有了解其中曲折的人们,才可理解。
余慈就不知道,那“夜摩印”是怎么回事儿,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但可大致可以猜到,是影鬼在魔门留的“案底”。
至此,大致的脉络,已是清晰。
如果说,影鬼真是曲无劫刻意留下的后手,那么很可能在曲无劫“夺舍”无量虚空神主,与天魔体系深度勾连之后,这道“影子”仍不免被天魔体系感应到,加以魔染,使这影子,变成了“沉剑窟主人”。
天魔体系的“魔染”之力当真不留死角,断去了曲无劫一切可能的后路。
故而,影鬼碰到大梵妖王也许只是巧合,可绝了纯化剑仙的正途,却是必然。
什么无量之位,什么夜摩之印,都是一种玩意儿。
就是天魔体系的法度、加持,或曰枷锁。
此时,枷锁对枷锁,根性对根性,紧密对接,严丝合缝。
至于怎么分开……恐怕影鬼根本没再想过。
同源而出,同一之物,怎么能分开?
眼下的曲无量和影鬼的情况,就像是“镜花水月”,彼此映照,相对相异。
影鬼的内外反应机理,也就是“识神”层面,根基大部分建立在“根性”之上;曲无量则正相反,建立在吞没了根性的“天魔法度”之上。
根性也好,天魔法度也罢,两边都是试图将各自“缺失”的那部分补齐,同时也是在彼此厮杀,尽可能地破坏对方的根基。
影鬼和曲无量,就是在这种状态下,难分难解。
由于影鬼主动退居到“影”的层次,形、影之间的直接攻伐已不可能。
现在就是根性与天魔法度之间的较量。
无量之位与夜摩之印结合,又有九宫魔域、天魔体系加持,在外结成层层枷锁,困缚磨销曲无劫灵昧根性,肯定还是占在上风。
然而影鬼将自身根性与曲无量对接后,也将其本是一潭死水的状态激活,有了跃然欲发之力!
而在此过程中,毫无疑问,会有部分“人格”消磨。
有曲无量的,也有影鬼的!
便在此时,余慈听到了影鬼嘿嘿发笑:
“老子,无劫剑仙……现在就缺剑了!”
自此以后,影子便抹去了一切灵动,化入黑潮,寂然无声。
余慈猛地就怔在了当场。
身畔锵然剑鸣,刑天、玄黄双剑齐飞,自明月而出。
一者精芒如龙,一则迷幻如雾,乍分又合,撕裂虚空,径往中央深渊投落。
此时的曲无量,其实与他的影子一样,木愣愣悬在深渊之上,周围魔潮咆哮着向他身上扑来,要撼动他,也要渗透他,要延续之前的元始圣道,要撑起偌大的天魔体系。
剑吟长鸣,双剑直直切入。
玄黄往外一分,剑雾扫荡魔潮,顷刻万千魔头斩灭;后继再来,再次斩灭,不但没有化消锐气,反而在纵横之间,磨砺剑锋,生出冲霄杀意,所向披靡。
至于刑天,则视外围魔潮如无物,锁定曲无量,精芒寒彻,直搠进去。
曲无量终于也反应过来,抬起手,拟拒拟接。
然而,相较于刑天剑光来说……太慢了!
这也是握剑的手吗?
剑刃切入,从左肩头直掼下去,透后背而出,剑气迸发,当即血溅如雾。
开战至今,曲无量还是首次负伤。
刑天横身便待切出,然而只是动了动,便被一股强绝力量锁死在肩胛之间。
剑刃与骨头摩擦,发出低哑的嘶鸣,又是颤动不休。
曲无量面无表情,刚刚错过的手收回来,轻轻握在刑天剑柄之上。
这一刻,整个九宫魔域、整个天地虚空,都似是颤动。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齐齐作用,正处在交错绞缠中心的刑天发出尖锐痛苦的嘶鸣,剑刃抖颤间,被曲无量一寸寸抽出来。
贯体出入,剑刃仍净如霜雪,不沾一丝血痕,光可鉴人。
曲无量便借剑身映照自家脸庞,魔潮嘶哑咆哮,可模糊他面目的黑气终于是剑气映射下撕裂,显出一副似熟悉又似陌生的脸庞。
这一刻,世间无数道目光落在这张脸上。
你的、我的、他的,主观的、客观的,交织错杂,又彼此作用。
无数人的观照,同样路径的反照,这是足以重塑一个人整体认知的力量。
然而在根性未清之际,带来的不是收获,只是烦躁。
“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