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忍不住再叫:
“阁主!”
赵相山不发一言,开始后退,但视线仍锁死了青袍道人不放。
毫无疑问,这是让人根本无可抵御的惨败和耻辱,从头到尾,余慈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他只能像如丧家之犬一般,惶惶逃离。
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不是没有过类似的经历,可是,却从没像现在这般,败得稀里糊涂。
这一刻,他只想知道:
如此神通手段,余慈真有支撑之力?他怎么可能支撑得住?他还能支撑多久?
会商法阵中,代表各方势力的图示已经隐去,代之而起的,是侦测法阵输送过来的一系列影像,将千里湖底处发生的种种,都展现出来。
不管是哪一方,均静寂无声。
三元秘阵虽好,但在那种深度,终究还是受限,还受到交战的影响,只能远观,看不太细。
可是,当水底崖壁蓦地崩溃一角,湍流涌入,巨大的气泡升腾而起,除了瞎子,谁还不知,赵相山所依仗的水底秘府,便在这片刻之间,给彻底攻破。
然后,人们就看到了,一位青袍道人,长笑而出,视足以绞灭金石的激流水压如无物,其形貌,分明就是余慈模样。
有定力稍逊者,已是失声道:“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寒竹神君心里也是一激,分神往边上扫了眼,便道:“湖上还在……湖下的应是分身。”
当下就有人响应:“不错,若肉身在此,没那么容易抵御水压的。”
“就算是分身吧,又是怎么潜进去的?”
“太虚宝鉴锁定目标,隔空运化,也不是不可以。倒是这眨眼功夫,就凿穿了赵相山的秘府……无极阁总不会把这里建成豆腐渣吧!”
一干人等正在讨论,湖底青袍道人身后,千百道兵早已列阵,便在旗幡指向之下,对着秘府裂口轰然突入。
道兵本身无所谓,可问题是,在此环境下,水部道兵天然就能助涨水势,掀起的水浪冲击,堪比神兵利器,摧枯拉朽,无可抵御。
且能够化入洪流之中,生就灵性,导引方向,更加灵活多变。
但说一千道一万,什么道兵、星君、水浪、洪峰,都是末节,只有秘府内外强劲的压差,才是最可怕的凶器。
内外压差作用之下,长年以来受湖水冲刷、可谓“千锤百炼”的崖壁几乎整个变形,随后崩碎开来,碎石粉末中里面,偶尔可见府中的物件、人员,可这种时候,就算是不灭金身,也架不住一番折腾,瞬息之后,便是死无全尸。
“这下子,赵相山可谓脸面全无……以后谁再说无极阁惹不起,就拿今天这事儿抽回去!”
“今日之后,有没有无极阁,还在两可之间。你看这场面,简直是一面倒地碾压,只要姓赵的脱不了身,或杀或擒,你看无极阁还能撑多久!”
某人或是无心的言论,忽地让各方气氛为之一变。
也在此时,百丈崖壁彻底倾颓破碎的场景,扑面而来。
传递到洗玉盟高层那边的情景,永远无法与现场相提并论。
百丈崖壁的破碎,象征着水底秘府的结构彻底崩溃,此刻,内外压差倒是调整得近于平衡,过程中,也清扫掉了绝大部分“闲杂人等”。
赵相山和一众手下,硬生生熬到压差平衡之后,才从预留的撤退甬道中出来,一路上的狼狈自不必提。
任是他们个个身具神通,法力高强,但在面对毁灭性的水流冲击时,也是脆弱不堪,赵相山撞入湖水中去时,回头看了一眼,十多名手下,除两个气机永远与他挂钩的近身侍卫外,其余人等,几乎在瞬间就被冲开十余里,且这个距离还在不断扩大。
出现这种情况,实是后方千百道兵驱役水浪,生就漩涡暗流,硬生生将他们拆分开来。
赵相山切齿而笑,他必须要承认,在这场交战中,余慈把每一个条件都用到了家,或者说,一切都在他棋局之中,完全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虽然源头是他自己的判断失误,可从那以后,余慈把握得滴水不漏,不给他一点儿回气的机会。
这就是眼光、判断和境界所共同构建的能力。
一个层次一个眼界,很多条件和机会,不在其位,不知其妙。
所以,低境界的修士,不管怎么算计高境界的强人,不管做出多么周密的准备,都会出现各种“意外”……
其实那算不得意外,而是眼界的高低问题——你看不到的,强人可以看到;你想不到的,强人可以想到;你做不到的,强人可以做到。
结果可以想见。
无极阁经常搞这些“暗箭伤人”、“以弱胜强”的噱头,赵相山自是最清楚不过。
除非,是借天时地利之便,是代天之志,伐天之罪,一切都由天而定……
显然,余慈不是走的这个路子,他从头到尾的严谨周密,彻底印证了绝对不逊色于赵相山自己的修为境界。
世人都以为,余慈凭借无上虚空神通,自长生真人破格而成天君之名,而从今日起,便可昭告天下,只这份眼界,已经是真界最顶尖的层次。
奇怪,如此一来,以其与后圣之手段、境界,当初和罗刹鬼王交战,怕不能打出花儿来?
可事实却是,二人产生的作用出现了某种重合,是故意藏拙,还是……
赵相山心头跳动,猛地闪出一个以前从未有过的念头。
可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