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呵呵一笑,不置可否。白冰还是聪明的,她觉察出林觉谈及以后的局势时变得吞吐犹豫,自相矛盾。这并不是林觉说话的风格。林觉显然是说一半留一半,不肯把事情说透。这让她想起那天晚上林觉和马长青的那番谈话,冒出的那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之语。莫非夫君真的知道什么天机?
“咱们不必去想那么多。这架势,照我看,女真人怕是要悬。他们的目的是要攻下兴中府,但谈何容易。对方援军已至,他们自身怕是都难保了。若是还执意攻城,怕是将遭遇覆灭之灾。我奇怪的是,完颜阿古大难道是个愣头青么?这种局面之下,他要么立刻撤退,要么即刻攻城,在距城十里之遥的河湾处扎营是何意?等着别人来围攻自己么?我想不太明白。”孙大勇沉声道。
高慕青蹙眉道:“是啊,孙大哥说的极有道理,我也很是觉得奇怪。若要我来预测,明显女真人正在丧失良机,陷入绝境之中。此刻怕是退兵都难了,还敢言胜?”
林觉呵呵而笑,缓缓摇头道:“倘若完颜阿古大真是个蠢人,用兵如此愚蠢的话,为何耶律宗元率大军剿灭他数年,却还是没有剿灭?反而连东京道的大片地盘都被人家占了?事情可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个完颜阿古大绝非常人。”
孙大勇忙道:“大人的意思是……完颜阿古大另有计谋?”
林觉沉声道:“你们只需看女真大军的行动便应该看得出不寻常来。他们做出要攻击兴中府的样子,然而,兴中府城池坚固,那岂是说攻便能攻下来的。这样的城池,只需有五六万兵马守卫,便足可让完颜阿古大和他的大军难以下口,反而会遭受重创。你们莫非忘了涿州之战,韩刚以骑兵攻城遭遇大败的事了。辽人已经有了相当的守城手段。涿州都有所准备,兴中府难道会没有?”
高慕青恍然道:“是呢。兴中府比之涿州城池更加的坚固,又是要冲之所在,不会没有防备。耶律宗元选择这里守城,绝不是心血来潮。想必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林觉点头笑道:“慕青说的很对。我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适才我仔细观察,竟然在女真军中没有发现一架攻城器械。这便是奇怪之处。兴中府可不是随便便能冲下来的。除非他的人骑着的都是天马,都插着翅膀,一声令下都飞上城头,那自然无需攻城器械。但如今的情形,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似乎并没有做好攻城的准备。或者是根本没打算攻城。”
孙大勇愕然道:“那可奇了?他们既不打算攻城,又没做好准备,却为何要陈兵于此呢?对方两路大军将至,这不是将自己置于死地么?”
林觉缓缓摇头,目光在夕阳下的河流平原上逡巡,轻声道:“这个完颜阿古大不简单,看起来也是个颇有胆色之人。如果他真想这么做,那他的心该有多大,胆气
该有多壮?倘若他真的干成了,那这个人和他手下的女真大军该有多可怕?”
孙大勇高慕青等人齐声问道:“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林觉沉声思索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真的想在此和辽人决战。”
孙大勇倒吸一口凉气,轻声道:“大人是说,他要拿这十六万女真骑兵跟两倍于己的辽国骑兵决战?这应该是最愚蠢的作法了吧。”
林觉缓缓摇头道:“那可未必是愚蠢,眼前的局面,北边的辽骑兵尚未渡河,城中的辽兵不会出城,他的对手只有一个,便是东南方向赶到的辽骑大军。只攻击一支兵马,他们非但不是劣势,反而占据兵力优势。只不过……这么做是极度冒险的作法,一旦不能及时击溃对手,将会陷入重围之中。可从完颜阿古大的手段来看,他应该是个喜欢冒险的人。这种作法要么全赢要么全输,不留后路。所以,我才觉得这个人可怕。因为敢于这么做的人,他的内心该有多强大,胆色该有多壮,野心也必是极大之人。”
崖顶上众人都沉默了。晚风吹过,山林如涛轰鸣,正如几个人的心情一样,起伏高低,难以平息。
“夫君,你说,完颜阿古大他真的会这么干么?”高慕青忍不住皱眉问道。
林觉微笑道:“我说了不算,今晚可见分晓。完颜阿古大倘若真要这么干的话,他应该不会耽搁太多的时间。因为北边的辽骑正在渡河,耽搁时间对他而言无异于自取灭亡。让我们拭目以待。”
……
众人回转崖后松林之中生火做饭,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吃饱喝足的众人各自歇息。连日来奔波劳累,众人都很疲惫。所以不久后,林中各处便鼾声大作了。
林觉殊无睡意,他在简易窝棚外的篝火旁坐着,拿了一根木炭在一块岩石上画着作战地图,标识着女真人进攻中京道以来的行军路线已经辽国兵马进军路线。之后便盯着这副行军地形图皱眉思索,静静的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林觉感觉肩上被人披上了一件衣衫,转头看时,却是高慕青正站在身旁,关切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起来了?怎么不去睡?”林觉低声问道。
高慕青微笑道:“你不也没睡么?我睡了一会,一睁眼,看到你还坐在火堆旁。这山上晚上夜风挺凉的,夫君穿的又单薄,夫君要保重身子啊。这一路你也挺辛苦的。”
林觉微笑点头,伸手拉住高慕青的手在口边一吻。高慕青面露羞涩之色,忙看向周围。林觉指了指身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