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是治愈,常常是帮助,总是去安慰。医学发展到今天,这话也是不悖的真理。
沈青摇摇晃晃地朝医生办公室走,冷风吹在汗透了的脊背上,刺骨的冰凉。哪有那么容易习惯,纵使看多了生死,面对死亡,她依然会疲惫而无助。只是这种情绪不能无休止地蔓延下去,她还得继续工作。抢救的时候,谁也没办法多出一双手,现在抢救结束了,医嘱跟病历必须要赶紧补上。作为上级医生,她得审核顾钊的病历并且签字。
她走出护士站时,斜刺里冲出了一条胳膊,关美云的女儿拽住了沈青白大褂的领子。
死者不能一直放在病房,尸体要转送太平间的通知刺激了死者的女儿,这位三十岁上下的女人眼睛猩红:“你还我妈的命来!杀人了,医生杀人了!”
夏天夜晚短,早起的住院病人跟陪床家属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了洗漱工作。她的这一声吼叫无异于激起千层浪,不少人伸出脑袋过来张望。
沈青单薄得跟只纸风筝一样,被女人拖着晃来晃去,疲惫与低血糖带来的头晕眼花远非一瓶葡萄糖能够拯救。她所经过的地方,围观人群纷纷退开。她认出了不少病人跟家属的脸,他们其中有人曾经跪在地上求她收病人入院。然而此刻,谁也没有伸手,哪怕只是虚拦一下。
“跪下!”沈青被拖到了17床的边上,尸体还没被拖走。关美云的女儿摁住了沈青的肩膀,要她朝死人下跪。护工徒劳地在边上劝着:“哎呀,冷静点,人死不能复生。”
旁边挤满了围观的人,有人开口说关美云的女儿太过了,医生也不想出事。有人劝沈青跪下磕头,不管怎么说,人家终究死了妈,医生应该理解家属的情绪。还有有人骂医生磕头是轻的了,就该杀人偿命。那四十多岁的男人被旁人挤眉弄眼的时候,昂着脖子喊:“怕个屁啊,韩教授说了,今天查完房我就能出院了。”
顾钊挤开了过河拆桥的病人,拦在沈青面前,怼上了关美云的女儿:“你干什么呢?你问你妈是怎么死的,我还要问你跑哪儿去了。夜间没人陪护,整整四十多分钟人影子不见,打电话不接,还是我们护士发现你妈晕过去的。一发现情况我们就立刻抢救,好不容易有点儿起色,抢救还没结束,你就推我们主任还推你妈,你妈是不是被你推了以后没心跳的?到底是谁耽误抢救啊?一个病房里头的人都看着呢!”
关美云的女儿虽然强悍,但到底男女体力有别,她没能推开男医生顾钊,只能扯着嗓子喊:“杀人了!医生草菅人命,我妈好好的人走着进来,说没了就没了。”
乱哄哄中,沈青艰难地从床边扶着床板站了起来,手里捏着塑料包装袋:“这是什么?入院沟通中,我反复强调过病人一定要清淡饮食,杜绝刺激性食品。”
长长的塑料袋散发着咖啡的苦香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病房里头的人太多空气不流通的缘故,
顾钊猛的闻到咖啡的气味后,有种作呕的犯腻感。
关美云的女儿扯着嗓子喊:“就是喝了咖啡又怎样?进了你们医院还得把嘴巴缝起来不成?”
沈青晃动着塑料袋,念出了包装上名称:“瘦身咖啡。入院的时候,你跟你母亲都反复保证没有任何疾病跟用药史。”
旁边有人议论:“哎呦,减肥药啊。不能乱吃的,前头才有个要结婚的新娘子吃死了呢。”
关美云的女儿愣了一下,没有理会围观者的插嘴,专心致志对付眼前穿白大褂的人:“你们害死了我妈,还想随便推卸责任不成?喝咖啡死的,你怎么不说我妈是喝白开水呛死的?”
她嘴上说着,伸手却要抢沈青抓着的咖啡包装袋。
沈青站起身,作势要打输血科电话:“已经发单子了,他们那边也忙。我再给你们催催。”
话音未落,外头护士站传来了护工的声音。谈落落跑过来通知医生:“22床的血送过来了,顾博在开医嘱。辛医生,你要会诊的那个16床做完心电图回来了。陆医生,你要会诊的那个+4床也回来了。”
辛子墨起身干活,还不忘八卦沈青:“这么快?沈主任的面子也太大了。到底还是沈主任不一样。”
沈青狠狠瞪了眼嬉皮笑脸的辛子墨,转身朝家属点头:“您稍等,血送过来了,等我们护士核对完毕就给你父亲输血。”
家属道了谢,回去陪父亲了。
辛子墨一点儿也没就此揭过这一页的意思,去看完了病人回头还追着不放:“这亏得是你,输血科的宋明哲肯定是看了你的名字才这么麻利的。我要个血简直就快躺平任调戏,给血就行。结果照样要不到血。”
沈青哭笑不得:“我想要两个单位,结果不也就给了我一点五个单位的血嘛。到处都缺血,据说血库也愁的要死。”
谈落落等着沈青按照会诊意见开化验单,闻声眨巴着眼睛,不置信地问:“可是,我看了开会时那个主任的发言啊,不存在血荒,不是说现在互助献血都取消了嘛。”
辛子墨“哈哈”笑出声,调侃小姑娘:“这你也信啊?取消互助献血就是典型的不顾临床实际的懒政行为。按照统计数据,全国有五亿人口享受家庭医生服务呢。签个字谁不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