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劝二位,此刻只应断尾求生,已经不能顾及太多。”我也只能坦诚相告。
一切对话都会被摄像头拍到,一字不缺地落入胖子耳朵里。我相信,这些话只会令胖子心安,而不会让他起疑。
“是啊,的确该断尾求生,如果能像日本人那样狠下心来做到‘断、舍、离”,一个人的人生也就完美了。”丁笑笑喃喃叹息。
日本人创造的“断、舍、离”理念深受全球各国城市人群推崇,从身边的些微小物,到爱情、家庭、财产等一切身外之物,都可以被断、舍、离,从容抛弃,永不回头。
对比其它国家的人来说,中国人尤其念旧,这也许正是农业大国国民的必然特征。
《诗经》中早有“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的句子,而且勤俭持家、敝帚自珍更是中国人自诩的美德。故此,中国人要想做到“断、舍、离”实在艰难。
当下,如果丁笑笑肯舍,早就放弃严老师撤退,也就不必冒险借大将军之力反击了。
若严老师肯舍,带着丁笑笑撤离,今日的战事也就尘埃落定、两厢无事了。
至于我,则因为无法舍弃原始记忆中的反弹琵琶图而远赴敦煌,成为霹雳堂群雄眼中的“自寻烦恼”之徒。如果肯在醉生梦死中舍弃一切,岂不快乐?
“上去吧,先上去再说。”我向四层入口指了指。
“龙先生,我想再次求见心月无向派的首领。”丁笑笑说。
即使是假戏真做,我也不敢轻易答应她的要求。要知道,胖子要想格杀丁笑笑的话,比碾死一只蚂蚁困难不了多少。
“要去也该是我去。”我摇头苦笑,“但是,我们必须先上去,而不是留在楼梯上。”
严老师摇头:“既然不想走,又何必上去?”
他沿着墙壁下滑,在楼梯上坐下来。
丁笑笑向前一步,一边搀扶严老师,一边顺势并排坐下。
现在,我并不清楚胖子在哪里,但他肯定不会留在机房里,而是去了另外的地方。
我略一沉思,迈步向上,回到水晶棺那边。
巧的是,胖子也在那里,正倒背着双手,绕着草薙菅的水晶棺踱步。
四层空荡荡的,森然寒雾之中,只有他一个人。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盘算着黄花会大将军可能现身之处。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上来?”胖子抬起头问。
我摇头苦笑:“是啊,我忽然觉得,替黄花会的人求情实际是做了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两个人都不愿走,要走,就必须带着这次闯进来的全部人马一起走。我过来跟你商量,能不能……哦,能不能卖我一个大大的人情,把这些人全送走?”
胖子大笑起来:“龙先生,你实在是个大好人,呵呵呵呵,真希望下一届诺贝尔和平奖颁发给你,表彰你为黄花会做的这些事。”
笑,是他浑身上下露出的唯一破绽,但我不确定,那破绽是不是他故意露出来的。
如果大将军看到这一幕的话,会不会跟我有同样的感受?
不管别人会怎样采取行动,反正我不会趁着胖子大笑时下手。
“是啊,我也很无奈。可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才是我辈江湖中人最应该做的。”我有些尴尬,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任由胖子调侃。
对话时,我始终不踏入胖子四周直径七步之内,以免引起他的怀疑。
“龙先生,我钦佩你的眼界,这时候的确应该断尾求生,就像你告诉严老师的那样。日本忍术百科全书《万川集海》里有单独的一章,用了数千个字,反复阐述集团作战时‘断尾求生’的重要性。‘复国雨、晚来急’是黄花会的主力人马,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真的不可理解。”胖子笑够了,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我很庆幸,严老师有一个能够解释过去的理由,就是“儿子在乱军之中”。
父子同时涉险是坏招,但祸福相依,顷刻间又变成了妙招,使严老师、丁笑笑的反常行为变得十分得体。
“严老师的儿子也被困了,我相信,除了这件事以外,为了活命,他贯彻‘断尾求生’比任何人都彻底,逃得比谁都快。”我说。
我无意贬低严老师,但此刻为了扰乱胖子的思路,必须使出浑身解数来,其中也包括贬低黄花会战斗力在内。
胖子停步,久久地盯着我,眼神中略带狐疑。
四周寒雾更冷,但我坦然迎着他的审视,嘴角始终挂着无辜的苦笑。
“龙先生,为了你我更深入地合作,这一次我卖你面子——全部放了,不留一人。怎么样,满意了吧?”胖子说。
我大感意外,但也喜出望外。这样一来,严老师和丁笑笑就能安全离去了。
同时,胖子答应这个无理请求,能够从侧面反映出,他对黄花会的戒心已经下降了不少,使得大将军的出手变得更容易。
“好,太好了,无比感谢,无比感谢!”我连声致谢。
“记住,你欠我一个大人情,天大的人情,到时候必须连本带利还我。”胖子又一次大笑。
七尺距离与华人、日本人之间的思想天堑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我和胖子之间不可能产生真正的友情、人情,两个人都很清楚这一点。所有交谈,无一不是虚与委蛇,每个人都在为了最终目标而隐忍。
“嗯,你的伤口还疼吗?”胖子幽幽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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