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这个消息根本难以置信,站在辕门外望着晨光中的隰城,沉重的“吱呀”声传来,一排排带甲武士鱼贯而出,朝北走了没多远便停了下来。
斥候来报,隰城司户书佐朱知瑾举城而降,没有费我身后的一兵一卒。
高德儒的死已成事实。
回到晋阳时,老爹当然很高兴。
这时已经是大业十三年的六月底,酷暑已经过去,天气开始转凉了。
我在十日前答应老爹的事——整顿军纪,也被提上了日程。
老爹先以晋阳行宫为基础,建立了大将军府,在我得胜回师之后封我为陇西公,左领军大都督。
除了老爹手中的一万亲兵外,起义的所有兵马,皆是在平叛过程中或是归降或是招募而来。
有的虽然也久经战阵,在军营中也喜欢胡来,更有甚者,仗着军功,根本不把军法放在眼里。
军帐中,我在想着这件事,子闵从帐外进来笑道:“大哥,喝杯茶吧!”
她说着将茶碗放在我面前。
我根本没心情喝,看了看她,她一身银色软甲,坐在我对面的榻上,见我看她,竟有些不好意思,转过了脸又道:“大哥还在为明日练兵之事烦恼?”
我点点头,笑道:“你随军日久,有什么想法?”
子闵道:“大哥日前不是已经立威于中军帐了吗?”她起身走到我身边和我并排坐着又道,“大哥从前是谦谦君子,如今却做了大都督,我想到一个人,你可与他一比。”
我喝了一口茶,笑道:“哦?是谁?”
她笑着拿起案上的扇子递到我手中笑道:“便是那位羽扇纶巾,谈笑间退曹魏百万大军的江东周郎呀!”
因为青釭阁的关系,很多人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做当世曹操,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子闵的这番比较,却是头一回。
我道:“人家拿的是羽扇,我却是一把空无一物的折扇,这怎么能比?”
子闵笑道:“空无一物便好,说明大哥与周公瑾一般,虚怀若谷,心胸大度,真要有了什么东西,有了限制,哪里还能放得下别物?”
我闻言一愣,这难道便是当年魏徵选择我的理由?
第二日点卯,又有十之二三不到,我并没有责罚他们,而是将迟到的所有人编成一军,一共有一万三千七百五十五人。
老爹听到这个数字之后也咋舌。
真要将他们全部遣散,有点可惜,但放任他们如此,不可能为老爹驱驰。
我想了想,许以三日为限,把迟到拖拉的毛病改掉。
三日之后,仍有七百一十二人没有按时到。
我根本没有给他们进校场的机会,从老爹的亲兵中抽调了半数,用来将校场全部围起来。
老爹出现在校场中的高台上,宣布了新立的军法,包括出勤、不许饮酒、临阵时的一系列奖惩措施。
至于被拦在校场外的七百一十二人,便是第一批被逐出军营的人。
有两三个人心中不服,想要冲破人墙挤进来,结果被看守的武士一刀便结果了性命。
有校场里的人频频朝外看,见了此情此景,被吓得几乎站立不住,可想到老爹刚才说的军阵之中该如何站着等我规矩,又老老实实地站直了。
八日之后,老爹亲点三万精兵,宣布起义。至于起兵的名义,则是早就想好了的,策略既然是直取长安,所借的名义,便是“废昏立明,拥立代王,匡复隋室”。
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杨玄感当年也做过。
其实还是子闵当日在茶室中所引《道德经》中等我那句话没错——天命有常,唯有德者居之。
就在我们沿汾水南下的同时,晋阳起兵的消息也传到了大兴城。
子闵这两日有些吃不消,早早便在军帐中歇着了,我则挑灯看着桌案上的行军图,思考下一步该往哪里。
其实本质上,我不喜欢战争,可在跟随老爹起兵的过程中,我渐渐发现战争并不是那么讨厌了——
高德儒的死告诉我,并不是所有的战争,都会血流成河。
即便事先已定了胜负,过程如何,则只关乎个人选择。
我心念突地一闪——
是不是一开始我就错了?是我一开始的狭隘,才造成了如今兄弟反目的局面?
子闵在身后打了个哈欠道:“大哥,该歇下了。”
我道:“荀先生如何还不来?张先生和杜杀妹妹又去了哪里?”
这问题太突兀,我转头看向子闵时,她竟仿佛有点反应不过来,想了一会儿才道:“大哥,他们会来的。”
我看着行军图,突然起身道:“我去找父亲。”
说完便出了帐。
父亲的寝帐中灯火未灭,帐外的卫兵见我来了,先行了礼,然后进去通禀。
老爹走到帐门口挑起帘子道:“进来吧。”
他说话的口吻和面对下属时不同。
我没等和他说一声就径直走到他的桌案前,指着行军图上的一处地方道:“父亲,我们应该尽早攻取此处。”
老爹一愣,看了看我手指的地方道:“霍邑?说说看,为什么?”
我道:“不管是引兵长安,或者就近攻取洛阳,霍邑都是必争之地。”
老爹道:“建成,为父也是如此想,但你可曾知元吉自晋阳传来的军报?”
我摇了摇头,老爹抽出书案上的一封文书递给我。
原来是突厥人要联合刘武周攻取太原,而且刘文静在押送粮草的过程中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