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
山林里一片沉寂,月华被浓密的枝叶切割成依稀的光点清冷地落在地面,黑暗中的虫鸣鸟叫声隐隐约约,不时有山风吹过,带着如水的凉意,扬起一阵沙沙作响,仿佛在述说着黑夜的哀怨。
一道消瘦的身影在山林间极速穿梭着,如踏入黑暗的匆匆过客,忽而直冲,忽而绕转,显得很是轻灵。
许久后,那道身影的速度终于放缓,在一棵五人合抱的粗壮树杆前彻底停下。
“呼...”长长舒了一口气,叶宁轻轻将怀中的人儿放下,随即席地而坐,后背才一靠上树杆便又如触电般陡然绷直,嘴角一阵抽咧,是腰间的伤口传来了刀子割肉般的痛感。
秋若雨坐在他边上,双手抱膝,这一路的逃亡虽然被男人或背或抱没让她消耗过量的体力,可神经却是一直紧紧绷着,这会儿总算能放松下来,一股虚脱感犹然而生。
她的秀发已干了大半,可湿漉的衣裙却还是紧贴着娇躯,流露出完美的身材曲线,被山风一吹,浑身不禁微微哆嗦,使得她抱膝的双手更紧了一些。
“你,你还好吧。”她垂着眼帘没有去观察此时叶宁的状况,低低的声音透出一丝关切之意。
叶宁看了她一眼,脱下自己的外套丢了过去:“披上吧。”话末,手掌一翻,掌心里多出一把短剑,反手伸向身后,接着就见他脸上涌起了一股痛苦之色,不过他紧紧闭目,牙关死咬,额头溢出点点汗珠,却任是没啃出声来。
也就是半分钟光景,他突然大松了一口气,从身后抽回的手掌俨然变成了一只血手,掌心里不见了短剑,取而代之的是一颗花生米状的硬物。
秋若雨美瞳骤然收缩,一股浓郁的惊忧之色攀上脸颊,凑上前来抓住叶宁的血手,凝神细细一看,不由心神微颤,这颗花生米状的硬物不是子弹又能是什么?
“你中枪了?”秋若雨惊声道。
叶宁缓缓张开双目,望着那张近在咫尺写满了焦虑的美丽容颜,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随手将子弹抛去夜色深处,对方用的枪支威力不大,又是在临近射程极限的情况下击中自己,再加上自己本就有真气护体,自然没法对自己造成严重伤害,可破皮开肉的疼痛感却不是那么好受的。
“明明中枪了还死撑,让我看看你的伤口。”秋若雨黛眉蹙了起来,这就探头向叶宁的身后望去,只一眼,便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此时男人脱下外衣后身上只套了件衬衫,在背后腰间的部位有着一大滩深色血迹,与衬衫原本颜色形成鲜明的反差。
“行了,子弹已经取出来,这点皮外伤不算什么。”叶宁忙转了下身子让伤口离开女人的视线,皱着眉露出几分不悦,自从那个相依为伴的糟老头离去之后,这些年他出生入死的次数已模糊不清,早就习惯了自添伤口,被他人关注让他本能地有着一丝抗拒,即便眼前的女人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几人之一,可思维定式一下子转变还是有点困难。
“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你,你也不会受伤。”秋若雨看看他,没有再坚持,抿了抿润唇,吐出一道歉疚的轻声,在她看来,要不是有自己这个负担,叶宁绝对有能力完好无损地脱离险境。
“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丢下你自顾逃生,反正那个于伟因为忌惮秋家也不敢真对你怎样?”叶宁语气微冲地道,眉头皱得更深。
秋若雨迟疑了一下,才斟酌着言辞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在那种情况下,你和阿暮能够安全离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于伟的目标是你们,只要你们活着,他就绝对不敢动我。”
“所以你就以死相逼,要是那两个枪手对我和阿暮下手,你就以自杀来换取于家的灭顶之灾,对不对?”叶宁嘴角掀起一抹冷笑,眼睛里有着一道道的血丝逐渐隐现。
“秋若雨,你简直不可理喻,在我眼里,于伟的一条命连你一根头发都不如,就算整个于家所有人的命都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你居然,你居然把自己的命看得那么轻贱,你真是让我太寒心了!”秋若雨选择了沉默,这在叶宁看来就是一种默认,于是,在这沉寂的山林之中,响起了他无法抑制,近乎失控般的咆哮声。
只要想起之前秋若雨将餐叉抵在咽喉的那份决绝,他就会感到心神颤栗,他实在不敢想象,要是当时餐叉深入几厘米的距离,要是这个女人真的出了意外,那自己将会陷入何等的疯狂与黑暗之中。
即便在非洲草原面临几十头狮子的围攻,即便深入九死一生的哈马逊丛林,即便被地下世界两大魁首逼上葬天峰巅背对万丈悬崖,叶宁都没有产生过半分惧意的心头,却是在秋若雨将餐叉抵住咽喉的一刻蔓延出无边的骇然,那是一种生命中不堪承受,无法面对的恐惧,他是真的怕了!
望着叶宁那张冷肃与愤怒交加的面孔,以及那双凝成血块般的赤红眼瞳,秋若雨俏脸煞白,睁大的美眸之中满是震惊之色,这一刻,以她的心智定力都是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心头少许害怕,几分自责,更多的是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
“就当我求你,以后千万别做这种愚蠢的决定。”发泄过后,叶宁便从秋若雨那崩白的脸色中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躲开后者的目光,眼中的涌现的血丝随之迅速淡去,牵强一笑,那笑声中带了几分凄然与哀恳。
秋若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安静了许久,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