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五年前有背盟的前科,各国对于魏国其实都不是太信任,而且又干涉过赵国继承权内战、干涉过楚国熊疑和熊定继承权之争,楚国对泗上警觉但却信任,毕竟打就是打、不打就是不打;可对于魏国,那真的是既警觉又不信任。
仓促出兵,打不打的过不说,魏韩不出兵,楚国也绝不会出兵。
因为泗上的崛起,宋国的地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二十年前,宋国是晋楚争霸的必争之国,只要宋国有乱,不管是楚国还是魏国,都会第一时间出兵。
因为对手肯定就是对方。
原本是两人恩怨,现在是三方情仇,宋国有乱,楚国就有了别的选择。
中原方向战略收缩、加紧建设洞庭地区、加强南阳防线,这是楚国的战略。
一则新农具普及、二则火药武器出现,在中原开战的利益远不如去开发苍梧、洞庭等地区。
而且还可以缓和国内矛盾、加强集权,楚王思考的并没有错,打铁还需自身硬,楚国若能集权成功,那么自身的选择就多;若是还没等集权,就先把所有的国运都放在“反墨”这个大义上,为旧时代殉道,那不是一个雄主的选择。
楚王的使者心中嘀咕的事不少,尤其是宋国事变消息传来的第一天他就想要见泗上的高层,却被拒绝,心中更是想了许多。
泗上想干什么?
泗上是不是真的准备就把宋国自己吃掉?
种种这一切,今日终于能有答案了,楚王使者心中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一次是特殊外交事件,也没有遵循当年菏泽会盟定下的许多新规矩,而是直接和适会面。
分宾主坐下后,楚王的使者对于宋国的事不发表任何意见。
因为没法发表,他不确定楚王怎么办之前,不能够发表任何意见。
说墨家做得对,那楚王万一要打怎么办?
说墨家做的天怨人怒,那楚王万一要和怎么办?
可却又不能不说宋国的事,于是这使者道“墨家多谈利,宋国事,对楚利弊?”
既然谈利益,那就没有对错。
适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宋地事,与楚何干?我却不知道宋国何时如曾、随、蔡等国一样为楚附庸。”
使者起身道“此言缪矣。晋楚相争百年,围绕商丘打了几次大战,死伤无数。昔年晋阳之战,且知唇亡齿寒;如今宋楚为邻,宋地若失,向南直至淮水、桐柏无险可守,如果不关乎楚国利弊?”
“如邻家失火,自己却不救援,只说那是邻家的事,与我无关,这难道是明智的吗?”
“墨家此次动员,意欲吞宋?意欲存宋?意欲救宋?意欲所谓利天下?我为王使,岂能不知?”
适道“宋国皇父一族害民,民众皆怨,宋国国人暴动。昔年周历时尚有暴动,夏桀更有大乱,这可见宋地之民苦皇父一族久已。”
“墨家还是那句话,宋地事,由宋人来选择,各国无权干涉。”
“如果各国干涉,那么泗上必须要履行当年的非攻盟约。子墨子向来守诺,重诺轻生、泰岳为轻,皆我墨家之义。”
“泗上总动员,既不为吞宋、也不为存宋、也不为救宋,只是为了守信,当宋国需要我们履行盟约的时候,我们将会履行盟约。”
“因而这件事,不是泗上要做什么,而在于楚、魏、韩、齐各国想要做什么。他们若出兵侵宋,泗上岂能不管?”
“若不管,天下还有谁人信墨家之言?信墨家之义?子墨子数十年行义重诺之名,被背弃,被人嘲笑,墨家数万子弟,谁人背得起?”
“我背不起,别的墨者也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