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墨家的其余几个师的士卒多是泗上新生一代的本地人不同,他这个旅以及上一级的师,都是以外地逃亡的农奴为主。
这算是一批既感受过乐土之甜、也深刻体会过乱世之苦的人。
师中的墨者代表也以激进的自苦以极派为主,算是墨家内部的“天下派”。
因为这个师当初的底子,就是那些从各地来到泗上的楚人、越人、齐人等为主的,这也算是一种传承。
正是因为这样,才导致了费国那次事件的必然,只要把他们放过去,出事是早晚的。
可也正是因为这种传承,才导致了现在於菟愁眉不展。
公造冶和孟胜那边的命令,是让他们放开那一股数千人的敌人,尽可能只是袭扰,因为援军不可能抵达。
这是正式的命令,也是对全旅士卒最为有利的命令。
但是,旅内的斥候在前几日的侦察中抓获了几个齐人,从一个齐人嘴里得到了一个消息。
田午在那八千人中,而且亮明了旗帜,并且在靠近沂水的时候誓师,效仿当年赵子军功爵以振奋军心。
这是刚刚得到的消息,这个消息传回东牟那边已经来不及。
而且这个消息刚刚传来,旅内的中坚力量立刻就怒火冲天,诛不义令是这些人这些年最喜欢的一道命令,他们自苦以极是为了大利天下,这几年墨家却一直缩在泗上,甚至还和泗上的那些没有被灭的诸侯两种制度,各不干涉。
压抑的不满伴随着武城被屠的主使者田午的消息被发泄出来,许多连队集体请愿,宁死在沂水,也要拦住田午。
於菟皱眉的正是这一点。
打,一个旅没有援兵,一千五百人,能不能拦住八千人?
上面的命令是让,但是上面并不了解这个刚刚知晓的情况,打还是不打?
打的话,全旅被击溃,谁来负这个责任?
於菟犹豫间,旅代表走到身前道:“你怎么看?”
其余军中的有表决权的人纷纷看着於菟,於菟想了想,终于说道:“我的想法,是打。”
“一则公造不知道田午在这里,适也不知晓,所以那命令是源于田午不在此的情况下发布的。若是我们决意执行,那便是刻舟求剑,固然无罪,实则却并不对。”
“二则……田午这人,既为诛不义令之首,当死。军中士气愤慨如火……”
旅代表道:“这也难怪。咱们是从武城那边过来的,那惨状你我也都看到了。军中愤怒不是一日两日了,诛不义令的传闻传出的时候,军中振奋。这时候若是明知道田午就在齐人军中,咱们却不打,只怕这旅也难以带下去了。”
“若是田午不死,那还谈什么利天下?齐地民众苦,好,我们看不到,我们便不管;楚人民众苦,好,我们看不到,为了大局还要和楚人合盟……这武城的一切咱们都真真切切看到了,若是还不管,还谈什么利天下?”
旅代表说的略微有些激动,於菟又问道其余人道:“那你们的意见呢?”
其余人纷纷道:“本就该打。”
於菟点点头,抽出一张纸递给旅代表道:“写吧,出了问题,咱们来承担。再派人将这个消息即刻传回,我们拖住田午,若真是拖不住,便是死在这里,也算是管了那害天下之事、力求处罚过害天下之人,也不枉咱们利天下之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