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阳、廪丘相连,虽是飞地,但那是魏国进入泗上、维系中原霸权的桥头堡、是吴起先取秦后中原的战略被否决而采取先谋中原泗上保持四面进攻战略的支撑点,不容有失。
魏国等了许久,才在二十年前等到田氏内乱、公孙会自立入晋的机会,一举得到了廪丘,随后得到了成阳。
看上去廪丘只是因为公孙会的叛齐,实际上,却是魏国等了二十余年、联合了赵、韩,取得了周天子的认可,才最终得到的。
否则,魏国根本没有机会得到这两处重要的城邑,因为齐国也不是不知道这两处城邑的重要性,一座城会牵扯两个大国的争霸之争,需要等待许久才有机会。
成阳向南不过几十里,便是陶邑。
陶邑附近,便是菏水。
菏水勾连泗水、济水。
济水直通黄河。
黄河沿岸都是魏之精华。
成阳若失,卫国这个魏在东线的附庸国的态度就难知晓,而且魏国只怕再难干涉泗上的事务,对于魏国的霸权战略而言,成阳无论如何不能失去。
南济水一战,墨家跳到外线,在济水歼灭了齐平阴军团,使得成阳的魏韩联军陷入死地。
齐国短短数月之间失去了几十座城邑,成阳难道守得住吗?
成阳对于墨家来说难道不重要吗?夺取了成阳,可以和加入非攻同盟的鲁国在大野泽沿岸连成一边。
进可以攻齐、退可以卡死成阳使得齐国想要进入泗上,必须要经过鲁国或是莒南东海,而这两处都难以进军:鲁国牵扯到齐鲁矛盾,墨家南济水一战获胜的消息,等同于鲁国彻底放弃齐国为盟友的消息;莒南向下,东海诸邑,墨家和越国当年再次修筑了城邑,墨家的习流舟师可以在齐国主力南下的时候直奔莒城。
成阳危矣!
这是魏击所能觉察到了危险信号。
也是墨家使者言语中一直暗中提点的一个威胁:要么和谈,现在魏国彻底退出墨家和齐国的战争;要么,一旦齐国临淄军团覆灭,墨家便取成阳,和楚国联盟,直奔大梁,爱信不信。
今日早晨,墨家的使者骄傲无比,面对着魏击和一众魏臣,大声道:“禽子重病,但墨家的组织尚在,七悟害尚存。墨家上下同义、上之所善下必善之、上之所非下必非之。我墨家的上,是巨子,但巨子不是一个人,而是众人之义的公意。只不过公意不是人,而选举了有利天下之心的巨子代为执行者不可更改的公意。”
“我墨家之悟害已定:对齐一战,非为攻城夺邑、非为谋取财货人口,而是为了惩戒不义而侵费的齐侯。”
“此战不胜,我墨家不休。”
“君侯亦知治国执政,譬如法度,若有人不遵守却没有受到惩罚,难道国家是可以治理的吗?”
“如今,齐侯不义,却没有受到惩罚,这难道是天下可以安定的吗?”
“适帅帅义师数万屯于济水,连破平阴、赢邑、卢城。这不是为了占据这些城邑,只是要约束不义的齐侯日后不兴不义之战。”
墨家的使者口里振振有词,绝口不提攻占成阳的事,可魏击和魏国群臣听的明白:墨家说不是为了占据齐国的那些城邑,就是对魏国最大的威胁。
若是为了占据齐国的那些城邑,反倒好说,占据了城邑就需要分兵把守,又需要防备齐人反击。
可若是不占据齐国的那些城邑,一旦和齐国媾和,转过身便来攻打魏国,夺取成阳,齐国只怕到时候已经吓破了胆,不敢在背后袭击墨家,成阳岂不是一鼓而下?
成阳既破,卫国只怕一年之内就会以小国弱国诸侯的身份加入非攻同盟,摆脱作为魏国附庸国的身份,免除各种贡奉。
楚国到时候也定然交口称赞,中原越乱,魏国所被牵扯的精力也就越多,大梁榆关这些楚国丢失了十余年的城邑便还可以夺回,将魏国彻底赶出中原。
大梁和榆关对于楚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得大梁榆关,楚国就取得了战略优势:东西两线可以互为接应,鲁阳方向可以攻伊洛线插入三晋腹地、大梁方向可以直取魏之河东。
只有鲁阳、大梁都在手,楚国才能保持战略的主动性,否则只能是被动挨打。
到现在,魏击才有些明白,墨家为什么这一次这么高调地惩戒“不义之君”。
看似费地只是齐、墨两国的事,实际上却和天下诸侯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
之前不义的事多矣,那齐国攻最难道就是有义?却没见墨家出兵打到平阴来惩戒。
今日这是抓住了机会,挥舞着大义的旗帜,调动着天下诸侯的矛盾,彻底让齐国陷入了绝地。
待墨家使者离开大殿,魏击不禁感慨道:“墨家有鞔之适之智计,有墨翟之徒的悍不畏死,有蛊惑人心的道义加诸于身,难道是可以战胜的吗?”
公叔痤禁言道:“君上,我曾听闻封地之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说是一人居于深山之中,在山中圈养鸡犬。山中有虎,常入那人的庭院中捕食鸡犬。”
“这人常常丢失鸡犬,但又不是孔武之人,亦无恶来之力,不能搏虎。”
“但虎却有子嗣,这人便趁着老虎去捕食的时候,深入虎穴,抓获了虎子。”
“虎归,大怒,却又忧心子嗣,不得以为盟:盟祝约:人不入虎穴、虎不入人庐。”
“经年后,这人的朋友到访,便问此事。这朋友有恶来之勇,生撕虎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