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云西的问题,云南一拉缰绳,骏马蓦然止步。
他无声回首,静静望着云西,瓷白脸颊隐在幽幽暮色之中,冷若冰霜。云西驱马赶上,挑眉浅笑,嘲意十足,“要是我一直没猜到,你不会一直袖手旁观下去吧?”
他没有理会她的问题,侧眸望住她,“还想的起来再去囚室查问,证明,你离尧光白越来越近,”他双眼微眯,目光愈发凛冽,“而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云西耸耸肩,不屑轻笑,“这个世界,从来不会给人足够准备的时间。而我云西,从来不需要刻意准备。”
她唇角忽地弯出一抹浅笑,邪魅妖冶,摄人魂魄,“因为我,无时无刻不在准备之中。什么尧光白、尧光黑,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足惧哉?”
说完,她右手猛地一扬,马鞭骤然劈开空气,发出一声清亮的脆响,箭一般直直冲了出去!
云南望着她的背影,缓缓闭上眼。
只觉一种不能言说的复杂情绪,萦绕心间,久久不能散去,徒余无尽迷惘,怅然若失。
寂寂归途,两人都似隔了心事一般,再无言语。
回到衙门,他与她径直奔往囚牢。虽然三面墙壁上都掌着油灯,班房依旧昏昏暗暗,仿佛其中积蓄了太多冤戾的黑暗,再强的光线也射不穿。
还有一种混着腐臭味道的霉败的气味,阻塞着人的呼吸。
心情本就不好的云西,此时更是烦躁不堪,不觉掩住了口鼻,匆匆走进囚房狱吏值班房。
不同于衙门其他部门,囚房夜间也有狱卒值班把守。
三个满脸疲色的值班狱卒一见刑房来人,齐齐站起身。
其中一个眼熟些的狱卒,热络的走向前,脸上堆着笑,揖手打着招呼,“云典吏,云书吏,天都黑了,怎么还来囚房,是还要审问白天的那个徐霞客吗?”
云西拍了拍身上尘土,语气稀松平常得就像是在村口和老乡聊天,“这回不审他,跟他一块被押回衙门的那些渔场打手呢?还在狱里吧?”
“在,都关在一起了!”狱卒肯定的说着,转身取下挂在墙上的一大把钥匙,又擎了一盏油灯,“二位先去审讯房等候,俺这就把他们的头头带过去。”
“不必了,”云西走到狱卒跟前,星眸含笑,“我们直接去囚房,就在囚牢外面,一起审就行。”
狱卒点点头,“好,二位这边请。”
不多时,三人就走到了位于监牢最深处的大号囚室。
一踏进囚室门槛,云西就皱起了眉头。
不知是为了防范越狱,还是只想专门折磨犯人,监狱深处通风效果非常不好。
又加上屋子里装了太多人,古代老百姓冬季基本不洗澡,一大帮壮汉吃喝拉撒又都在里面。
各种体臭,狐臭,脚臭,污秽之物加在一起,直冲鼻窦,熏得云西脑瓜仁嗡嗡的疼。
旁边云南却很淡定,眉目容色平静如常,一袭白衣更是整个囚室里最养眼的存在。
云西不禁皱了皱鼻子。
她很怀疑,这个从小扎在人骨堆里,闻着各种血腥尸臭长大的世家公子哥,就是跌进泥潭里,行至仪态的优雅高洁,也不会减损分毫吧?
勉强定了定神,云西从狱卒手中接过油灯,抬眼向囚室深处望去。
手中油灯随之缓缓移动,昏黄的光晕不断向前,驱散着浓浓的黑暗,一串被灯光拉成变形的人影恍然出现。
光线虽弱,却立刻引起一阵骚动。
有人立刻就转过身来,扒着囚栏,扯着嗓子喊道:“官差老爷,官差奶奶,小的们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抓错人啦!”
有人跟着急急喊道:“就是就是,官差爷爷,官差奶奶,求求你们醒醒好,快快放了小的们啊!小的们真的是冤枉啊!”
还有有的喊,“俺家里还有八十岁老母,三岁小儿没人照应,求求爷爷们醒醒好!体恤体恤小的们!”
后面的则叫唤道:“爷爷奶奶们好人有好报!升官发财一年更比一年高!”
云西板着一张黑脸,目光冰冷,犀利如鹰。
她环视着囚房里争相扒着围栏,拼命伸出手求救的人们。
一个个虽然都人高马大,满脸横肉,却都灰头土脸,头发蓬乱。 她只扫一眼就可知,这些都是是群油头滑脑的村疲流氓。
一个比一个会装孙子的大尾巴狼!
“吵吵什么?!”狱卒抄着铁棍,急急的敲打着囚栏,不耐烦的嘶吼着,“官爷们是来提审的,一个个的都给爷坐回去!别他娘的起哄!回头要有一句假话,就全他娘的给爷爷在里面过年!”
囚室众人闻言,立刻哀嚎着松开了围栏。面上虽然听话的全都坐成了一团,嘴上却还是在求饶不断。
不过已经没有任何心意,总还是那一套上有老母,下有儿女,一定不能在牢房里过年的陈腔滥调。
“云书吏,您看这儿这群泼皮实在太吵闹,不然还是一个一个单独的审?”狱吏凑到云西身边,看着混乱的囚室,小声建议。
云西冷冷哼笑一声,环视着众泼皮,故作怒色,狠狠说道,“不审了!这个样子,审也审不出什么实话,就关着吧!反正临县胡乱被抓住的,都在牢房里过了几个年了,咱们滕县牢房历来消停,有了这群,今年也热闹热闹!”说完,端着油灯,利落转身,大步就走。
身后登时传来一片凄厉的哀嚎声!
“官爷只管问!俺们保证问啥说啥!绝不说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