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玄演在正殿前的台阶上,揪下徐元宝的头巾,垫在屁股下面席地而坐。
“老和尚,我们汉家女子都被你藏到哪了?”
老和尚知道对方肯定是有了确切的消息,心里暗骂自己的手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时自己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小心行事,但是那个胖大和尚也是个爱喝花酒的,这才惹出这些事来。
他向后一指,说道:“清兵一共运来了六个女子,其中三个说是献给多尔衮,三个是多铎自己留用的。苏州城易主那天,清兵杀了其中两个,丢下剩下的就逃了。我们也是好心收养她们...”
侯玄演哂笑道:“好心将她们卖到青楼对吧?”
老和尚面色一红,接着说道:“剩下的四个已经卖出去两个,一个在怡红院,一个在长乐楼,还剩两个关在后面的厢房里。”
众人一听心知肚明,这剩下的两个八成被这群和尚留作禁脔了。
杨青山带人押着一个和尚,来到厢房,推开门一看,房梁上挂着两个衣着暴露的女子,已经咽气多时了。
原来她们被辱之后,一直有心寻死,只是苦于这些和尚看管甚严。今天侯玄演带人杀进寺里,她们终于得了机会,悬梁自尽了。
杨青山回来后,凑近侯玄演耳边耳语一番,侯玄演瞳孔渐渐紧缩,双拳不自觉地握紧。
“派个人去长乐楼,将那个女子解救出来,顺便把这个淫窝给我端了。”
他强忍着怒意,狞笑着问道:“老和尚,我看你拳脚不错,以前是做什么的?”
“贫僧八岁就进寺修行..”
侯玄演使了个眼色,徐元宝心领神会,一棍子敲在他的膝盖。“我再问你一次,劝你实话实说,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人。”
老和尚膝盖骨头传来碎裂的声音,却还咬着牙,这才露出一代狠人的风范来,就是咬定自己是个幼年出家的僧人。
侯玄演吩咐杨恕,带人带柴房取了一堆木柴,点燃之后问道:“你们以前是做什么的?”
老和尚恨恨地瞪着他,一言不发,那眼神如同恶狼豺犬。寻常百姓若是见了这样的眼神,只怕会吓得丢魂落魄,要找乡里的神棍来招魂了。
侯玄演屠城的场面都见过不下三次了,心志坚定超乎常人,岂能被他吓到。
他摸起一块石子,顺手丢进和尚堆里,砸中一个和尚的脑门。
侯玄演指着被砸中的和尚,笑吟吟地说道:“将他丢进火里。”
话音刚落徐元宝拽起和尚,狠劲一抛,只听得和尚落到火里死命嚎叫。他用尽全力想要冲出来,每次都是刚跑到火堆边就被侍卫们用棍子打了回去。
和尚们这才意识到,自己这群人虽是恶人,却碰到了比自己还恶几十倍、几百倍的狠人。
那个倒霉的和尚,被烧了很久,才停止了挣扎。他的腿脚被侍卫们打断,根本无力再逃,活活被烧成了碳。
“我再问一遍,你们是什么人?”
和尚们都望向他们的首领,瑟瑟发抖不敢开口。
侯玄演摸起一块小石子,往天上一抛,又接到手里。
这时候一个年级偏大的和尚,挣扎着爬了出来,大声喊道:“我招啦,我什么都说,别烧我。”
侯玄演凝视着他,说道:“说吧。”
大和尚被烧死的同伴一吓,不敢再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原来这个方丈,以前是个杀人越货的大盗,名叫杨雄,在苏州一代凶名赫赫。有一次杨雄进城里吃花酒,被人认了出来,遭到了官府的围剿。他逃到了寒山寺,无意间见到了寺里和尚在夜里清点香火钱。
白花花的银子,彻底将杨雄震住了。自己杀人越货,刀尖舔血,所得金银还不如这些和尚什么都不做,一日所获就比得上自己将脑袋别在裤腰带,干上几十次了。
杨雄逃走之后,召集了一帮弟兄,杀进寺里,将方丈主持监寺杀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些小沙弥,他们改头换面,一群大盗从此做了高僧。
可笑那些信男信女,被他们随意诓骗过去,加上清兵南下时局动荡,官府也没有发现。
侯玄演听完,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江南寺院林立,这些地方的香油钱所得,竟然能让一群大盗跳槽改行。一个想法在侯玄演脑中渐渐成型,每个寺里都可以派驻衙门的人。香油钱既然是买个心安,那岂能都便宜了不事生产的和尚。坐在蒲团上,敲着木鱼就能把钱赚了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江南的富商手里攥着大把的金银,宁愿一掷千金到庙里许愿,也不愿本本分分缴税。有明一朝,是历代抗税最恶劣、最野蛮的。他们往往唆使手下的百姓,围攻杀害税吏,暴力抗税。然后鼓动文人,为他们舞文弄墨,大肆吹捧这种形同造反的举动。
当初这些南方土豪,还可以把税推给北方的泥腿子,让他们出人又出钱。但是如今,北方沦陷,再不整顿税收,恐怕要喝西北风了。
想到这里,侯玄演马上就意识到,这件事不能交给夏允彝。他是个地道的江南读书人,骨子里已经被洗脑,还以为抗税是大义所在呢。
“走,回顾家,先见见我的老丈人再说。”顾有德是苏州首富,商贾第一人。只要说服了他,让他做个表率,苏州收起商税来阻力就会小上很多。然后老子亲自下浙江,势必要推行到整个江浙。
杨青山见他转身就走,忙不迭上前问道:“大人,这些恶僧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