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楮墨满嘴的燎泡,神志不清不清的呢喃道:“水……水……”
王破瓢连忙端起一直在炕头温着的粗瓷大碗,先是用布条擦拭了一下他的干裂的嘴唇,接着用小勺往他的嘴里轻轻送了几口水,生怕弄破嘴唇上的燎泡。
熊楮墨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温水顺喉而下,真格是久旱逢甘霖,一阵清爽沁入五脏六腑,那种感觉就如同在沙漠暴晒之下断水两天的人突然喝到了甘甜的泉水,通体说不出的舒泰。
王破瓢看着遍体鳞伤的熊楮墨,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我擦你个仙人板板的,你是不是人啊,这都不死!”
熊楮墨咳嗽一声,依旧是头昏脑涨,可神志清醒了许多,“咳咳,咳咳,你……死了……小爷……也死不了……咳咳……”
王破瓢看着被嘴唇上的伤口拉扯疼的龇牙咧嘴的熊楮墨,没心没肺的笑出了声,“你个龟孙可不能死,你还没还太爷的钱哩!”
熊楮墨的脑袋嗡嗡直响,强忍着耳鸣给了王破瓢一个大大的白眼,“鄙视你个财迷,你觉得这个场合要债合适吗?白露呢?”
王破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拖着下巴一脸的坏笑,“你先别问白姑娘去哪儿了,我先问你个事儿,安然是谁啊?太爷我数了数,你昏迷的时候叫了她的名字一百多遍!”
熊楮墨眼前一黑,哇的一口吐出了一口鲜血,这个名字深埋在他的心底近十年,是他最不愿意提及的痛,刻骨铭心的痛。
眼泪滑落脸颊,听到“安然”这两个字,他的情绪瞬间崩溃的四分五裂,他以为自己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了,可依旧是他以为。
王破瓢被熊楮墨突然起来的痛哭吓得手足无措,原本想着打趣却莫名其妙的玩脱了,“额……老弟,你不想说可以不说嘛……”
他拿起布条小心翼翼地拭去熊楮墨嘴角的鲜血。
“安然,是我的未婚妻,取婚纱照的路上遇到了车祸,走了!”
血口红牙的熊楮墨哭的撕心裂肺,他这辈子也忘不掉车祸前安然奋力把他推开的画面,更忘不掉她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的那句:“宝贝,下辈子我一定会嫁给你……”
他们的婚礼就定在一星期后,安然本可以躲开却把生的机会留给了深爱的他。他承受着生命不能承受之痛,成了一名流浪歌手。
再世为人,换了个世界,他依旧忘不了她。
“呜呜呜呜……安然,我想你了!”
王破瓢从来么见过一个大老爷们哭的这么声嘶力竭,目瞪口呆的看着熊楮墨一口一口的往外咳血,从未遇到过这种场面的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熊楮墨。
未婚妻?车祸?婚纱照?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人大概是烧糊涂了。不过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那种感情却让人感动深受,心在滴血,深深的灼痛。
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暗自思衬道:“乖乖个隆东,太爷只说了他叫了一百遍“安然”他就又哭又咳血,我要是告诉他叫了三百多遍白露姑娘的名字,他还不当场就命丧黄泉啊!”
“得得得,怕了你了。你快让太爷省省心吧,躺好了别闹了,白露姑娘回来见你这幅生不如死的样子还不把我给活剥了啊!”
熊楮墨身上伤口本就没有愈合,白露走之前刚用温水把他的身子擦拭干净,他这一番痛哭鲜血往外直渗,让他彻底的变成了血人。
不过痛哭一场也并非全无好处,这个名字,十年间不知道的人不提,知道的人不敢提,至少让他压抑的情感得到了宣泄,不用再背着如此沉重的情感包袱前行。
强烈的感情刺激让熊楮墨彻底的清醒过来,他意识到了自己失态,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老虎处理了吗?”
王破瓢闻言如临大赦,巴不得熊楮墨转移话题,上下嘴唇一碰连珠炮一般的说道:“尽管是寒冬腊月,可等你处理肉都馊了。白姑娘早就处理了,除了院子里腌制起来的那几斤排骨,大部分肉炖成肉汤分发给了城外逃荒的灾民们了。
虎骨打包卖给了城中的药材铺,虎鞭被裤子裆的阮胡子给买去了,连同虎皮也一并高价卖给了了他,太爷我可是狠狠地敲了个竹杠,这种烂人的钱不赚会遭天谴的。
多亏了白姑娘的精打细算,加在一起卖了足有三十多两呢,再加上县太爷赏下的二十两银子,你们现在足有五十两银子呢。”
五十两银子对王破瓢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他倒是挺眼馋这些银子的,不过白露说要把这些银子用来为熊楮墨治病救命,要不是怕被奥观海锤死,他早就从中扣下熊楮墨所欠自己银两了。
熊楮墨听得云里雾里,一头雾水的问道:“裤子档?阮胡子?”
王破瓢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鄙视道:“还是读书人呢,这新闻你都不知道?奸臣阮大铖就住聚宝门内的库司坊饮马巷,金陵人秽呼此巷为‘裤子裆’。”
阮大铖卖官受贿,每天阮府门庭若市,行贿者络绎不绝,许多官吏不便自己出面,就以‘夫人外交’,抛头露面由此而来。
阮大铖就住在金陵城里让熊楮墨颇感意外,不过这些事情都不是眼下他应该关心的,当务之急是保命。
“王破瓢,你拿钱去给我买一缸白酒,要最烈的,别问为什么,回来你就知道了。”
见熊楮墨说的斩钉截铁,肩负照顾他重托的王破瓢虽然不明就里,却决定去照办,骂骂咧咧的说道:“一缸烈酒?喝死你个龟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