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一路向北,过了大街后,纵马奔驰。那马挺健有力,四蹄翻腾,奔行甚速。萧爻骑得兴起,一直不想停下。奔出七八十里后,那马累了。萧爻才按辔徐行,却因走得急了,错过了宿头。
一人一马,缓缓行到一片桦树林前。萧爻收缰而立,眼看此处前不巴村后不着店,而天色又将黑下来。若返回市镇,去找宿头,走出不久就要摸黑夜行。要往前走,又不知距离下一个宿头还有多远,要走多久才可赶上。
返回有返回的难处,前进有前进的隐忧,返回与前进之间,萧爻颇觉得有些为难,在桦树林外站了一会儿后。终于拿定主意,决下定来,先在树林里露宿一晚,明天早上再赶路。
萧爻开始打量四周的地势,要寻一个可供睡觉的所在。突然,桦树林里传来一片呼喊之声。四周杳无人迹,忽然听到这急促的呼喊声,萧爻不由得吃了一惊。再凝神一听,但听到有马匹的嘶鸣之声,夹杂着人的奔跑呼号之声。
萧爻心中纳罕:“什么人?来干什么?”
突听得树林里一个声音大喊:“赵之栋,射人先射马。你先把反贼的坐骑射死!”随即一个声音大喊道:“拿弓箭给我!让我先射死贼子的马。”
桦树林里树木浓密,萧爻听到人声,却见不着人。又再凝神听去,听得前面是一匹马,正在疾驰逃命。后面跟着五匹马,像是要捉拿他。又听得‘嗖’的一声,显是那名叫赵之栋的人发箭射那奔逃的人。接着听到一马嘶嘶惨叫,其他几人欢然叫好。当是赵之栋射中了马,另外的人给他呐喊助威。
又听到一个声音喊道:“兄弟们,傅大人吩咐过,要抓活的!别让贼人死了。咱们拿住活的,好去傅大人跟前领赏。”有人跟着呐喊:“抓活的!别让贼子死了。”“这王八蛋竟敢公然辱骂九千岁,一定嫌自己命太长了。”“他以为他那双猪蹄能涂几只臭乌鸦,就来大放厥词,对九千岁不敬。得罪九千岁,下场一定是提早去见阎王。”
听得那人越跑越近,声音越来越响。但觉得那个被捉拿的人似乎胆子很大,竟敢去得罪什么九千岁。又好像很有些文采,竟能写字骂人。萧爻心想:“待他们跑出林子来,我再看看都是些什么角色。听起来是很多人在捉拿一个人,却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拿他。”当下将马栓在一边,提气一纵,跃上了一棵树,在树叶之间藏了起来。
忽然间,桦树林里跑出一个人来。那人刚跑出树林来,他身后一个跟得最近的便举刀砍来。
这一刀砍向那人的后心,那人反手回了一剑,格开了一刀,这样被迫耽搁了一下后。其他的四个人已跟了出来,一个使挠钩的,一个使链子锤的,分左右两路,双双攻上。
那人挥剑一格一捺,将挠钩和链子锤隔开,虽然隔开了,却显得很是吃力。他刚隔开这两人,一个使绣春刀的又即挥刀,劈头盖脸地斩去。那人眼看躲避不过,突然收剑。长叹一声:“我钱嘉徽忠肝赤胆,想不到竟会死在鹰犬手里。苍天无眼,豪杰尽受荼毒。”
萧爻向他看去,只见他满脸冤苦之色。
那使刀的见他突然收招,一刀便没再砍下。刀锋一歪,击在他的剑刃上,将钱嘉徽的剑荡落在地。
使挠钩的和使链子锤的随即围上来,两人一前一后,将钱嘉徽夹在中间。赵之栋身着飞鱼服,骑马走近。见钱嘉徽已撒剑,面带狞笑。喝道:“追了你半个月,今日才拿到。钱嘉徽,得罪九千岁的下场,我不说你也该知道。”
钱嘉徽道:“赵之栋,恐怕你到死也只是个锦衣卫百户。魏忠贤十恶不赦,祸国殃民,只恨我没能亲手杀了他。”
萧爻藏身树枝上,将眼前的一幕瞧得清清楚楚。见钱嘉徽头戴方巾,身穿白色长袍,作士大夫的装扮。心道:“这人痛恨魏忠贤的心思,和周大爷出奇的相似。周大爷要是遇到他,一定引为知己好友,我得想个法子将他救走。”想着他和周园嘉有相同的心思,暗暗觉得这人也可亲近。打定主意要救出他,轻轻折下一根树枝,拿在手中,权当兵刃。
使链子锤的人喝道:“住嘴!九千岁老人家的名讳,尊贵无比。也是你这张乌鸦嘴能叫的吗?”这人身材高大,又十分肥胖。他所使的一对链子锤,各重八十斤,一共是一百六十斤。本是十分沉重的,但他拿在手里,就像玩具一般。
钱嘉徽哈哈笑道:“国之将亡,必出妖孽。魏忠贤不男不女,提他的名字,那是在辱没我。你们这些阉党走狗,竟然奉一个半男不女的妖怪为千岁,简直无耻之极。我想问,你们死了之后,又有何面目去见自己的列祖列宗。”钱嘉徽这番话,顿时驳得链子锤无言以对。
赵之栋却说道:“将死之人,嘴还挺硬。先把他绑了,带回去好好炮制。到时候,我再看看他有多少骨气。”
使链子锤的和使挠钩的,两人面带狞笑,拿着铁链,走向钱嘉徽。正要去绑他,钱嘉徽忽然捡起地上的剑来。刷刷两剑,几乎同时攻向两人。这一下变故来得实在太突然。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钱嘉徽的剑已刺了过去,两人纷纷退开。
钱嘉徽惨然一笑。说道:“我钱嘉徽乃是堂堂须眉男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怎能落入你这等宵小之手,受你之辱?”说完,举剑往脖子里抹去。
萧爻吃了一惊,忙将半截树枝掷向钱嘉徽的剑刃上。萧爻这一掷,灌注了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