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隐出京的事除了皇帝、东厂和司礼监的人以外,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皇帝给封炎与端木家的四姑娘赐婚的事,就像长了翅膀似的,很快就在京城里传开了。
对于大部分的府邸而言,这也不过是别人家的事,只把它当做茶余饭后的话题,背后饶有兴致地私议了几日,揣测着圣心之所向,很快这件事所泛起的涟漪就平息了下来。
宣国公府当然也得了消息。
“……皇上下旨赐了婚,奴婢听闻太夫人和二夫人正商量着备礼送去端木家道贺。”一个青衣丫鬟把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地禀报了主子。
然而,她的主子早就已经听不进去了。
“不可能的……”楚青语神情怔怔地坐在窗边,樱唇微颤,近乎无声地喃喃自语,那张清丽的脸庞上,血色全无。
“啪嗒啪嗒……”
窗外,细雨如帘,雨水轻轻地拍打在庭院里的树枝、墙头与地面上,纷纷乱乱,如同楚青语此刻的心情般。
皇帝怎么可能赐婚给封炎和端木绯呢?!
她一直知道端木绯整天厚颜无耻地缠着封炎不放,而封炎也渐渐被她迷惑了,可是端木绯才那么点大,封炎的婚事也绝非安平能够做主的……她以为她还有时间,一点点地把封炎的心拽到她这边来。
没想到皇帝竟然下旨给他们俩赐了婚,这也太快了,快得她猝不及防,快得她无力应对……
楚青语浓密长翘的眼睫如蝶翼般微微颤动了两下,脸色更白了。
阵阵微风拂来,外面的雨帘随之被吹散,哗哗的雨滴吹入窗口,落在窗边的方几上,也同时溅湿了楚青语的右手。
冰凉的雨水一滴滴地打在手上,却远远不及楚青语此刻心底泛起的那股寒意。
她不相信,她不愿相信!
她重活一世,这两年多做了这么多努力,甚至不惜除掉了挡路的楚青辞,却弄得众叛亲离,被软禁在家里,而那个端木绯却能够嫁给封炎!
到底是哪里不对?
上一世明明不是如此,楚青辞死了,封炎这一生身边再没有任何女人,哪怕日后他权倾天下!
可是现在,封炎却对端木绯情有独钟……
也许是她错了。
是她从一开始就错了。
要不是她轻率地除掉了楚青辞,也不会让端木绯阴错阳差地坐享其成!
这都怪她自己,一步错,步步错。
“三姑娘……”连翘看楚青语的面色不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您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奴婢给您去请大夫……”
楚青谊抬起了右手,示意连翘噤声,右手如同窗外那风雨中的枝叶般微微颤抖着。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风也越来越大,吹得那些青葱的枝叶噼噼啪啪地作响。
楚青语只觉得风似刀般割在脸上,一刀又一刀,刺得她千疮百孔。
她心底一片冰凉,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无边的黑暗中,再也看不到一丝希望。
她不甘心啊!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是端木绯,为什么是她,自己到底哪点比不上她?!
楚青语仿佛被冻僵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两眼恍惚,好似三魂七魄丢了一半似的。
看着自家姑娘,连翘心里担忧极了,不知道是不是该去找二夫人说说。
连翘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唇,楚青语忽然开口道:“茶凉了……”
连翘怔了怔,只见楚青语的眸子不知何时又变得坚定明亮起来,仿佛晨曦拨开了阴云,灿烂夺目。
窗外的雨又渐渐地转小,雨声淅淅沥沥,绵绵不断。
“三姑娘,奴婢这就给你去倒茶。”连翘匆匆地跑去倒茶。
楚青语看着连翘的背影,眼神又变得幽深起来。
她错了。
她之前错了,她只想着怎么一步步地利用她对未来的所知来展现自己,让封炎“主动”注意到她,让封炎知道她与别的女子不同,让封炎知道她可以助他“成就大事”,让封炎对她产生兴趣……却反而把自己置于被动的境地,让端木绯在不知不觉中领先了她一大截。
是她把“机会”拱手让给了端木绯!
她错了,她其实应该一开始就主动去接近封炎,向封炎说明心意,她是宣国公府的嫡女,又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事……要是她主动坦然地面对封炎,封炎一定会知道选择她才是最正确的。
没错,她一定可以的!
楚青语在心里对自己说,眸子绽放出令人难以直视的璀璨光芒,又隐约透着一种拼死一搏的决绝。
窗外的雨停了下来,乌云散尽,灿烂的红日又出现在被雨水冲洗过的碧空中,庭院里的枝叶经过雨水的洗涤,愈发青葱翠绿,生机勃勃。
楚青语抬眼看向了窗外的庭院,盯着那屋檐下偶尔还在滴答落下的雨滴,心道:现在的关键是,她必须要出门才行!
算算日子,内廷司恐怕快要来府里下小定礼了,这是一个机会!
她就不相信,小定礼时,祖母和母亲都不让她见人!
在几个皇子中,皇次子慕祐昌是最早订下婚事的,早在二月下旬慕祐昌已向皇帝请旨完婚,内廷司订下的时间在四月十七日下小定礼。
今春喜事多,比起安平长公主之子封炎的亲事,二皇子慕祐昌的婚事自然更加引人关注。
谁都知道二皇子在去年被皇帝厌弃,早早出宫开了皇子府,就连今年三皇子、四皇子相继入朝办差,二皇子也还只是个闲散皇子,似乎被皇帝遗忘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