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这个东西最难懂,也最好懂。
攀比、逐利,这两个从古至今就刻在人的骨子里面,下面报名参加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举起的手臂就跟雨后春笋似的。
一开始报名的几个,还都是厂里的‘活跃分子’,平时就精力旺盛,希望跟人争斗;渐渐的,越来越多普通工人开始报名,也不限于年轻男同志,年纪大一点的,女同志们,都纷纷举手。
让别人去要钱,到底不放心,再说了,别人能去要,我怎么不能?真要回来多得钱,就那么眼睁睁得看着落到别人口袋里?
那心有不甘!
再说了,反正最近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与其呆在家里干等,倒不如放手一搏。
没一会,台下就热闹了起来,声音盖住了整个大礼堂。
李明浩有点着急。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梁一飞这个法子听起来蛮好,等于也是各让一步,至少让工人们的欠款有了着落,能看到要回来的希望,要是操作的好,搞不好还能赚一笔。
之前汽水厂,不就是因为要债被要黄掉的嘛,连罗贡献那么精明的人,最后还不是还钱了?
可是……怎么说呢,这么一来,不等于是梁一飞一点心都不用操,一点儿责任都不用承担,全部风险,都转嫁到工人身上了?
原本,欠的那些钱,是任何时候都能理直气壮的找厂子里要的,不管换成谁来管厂子,这笔钱工人们都能找到债主;可要真答应去要债,那结果就不好讲了,只要拿了欠条,钱能不能要回来不敢讲,欠的工资先抹平了。
一个很稳的事情,变成了难以预测的结果。
可是话说回来,毕竟有赚钱的可能性,而且立刻就能行动起来。
最关键的是,有这么一大批人举手,现在工人们议论纷纷的话题,已经从‘找梁一飞要债’,变成了‘谁去找外面的厂子要债,该怎么要?’
矛盾一下子转移了。
这时候,李明浩自己都糊里糊涂的没想清楚,谁还听他的?
“李师傅,同志们这么积极热情,作为工会主席,你是不是也该出头,带着大伙一块去要账啊?”台上,梁一飞拿着话筒笑呵呵得问。
李明浩一愣,自己出去讨债?
这个……要是自己离开了,厂子里发生点什么事情怎么办?
李明浩是那种典型的传统工人,对于这些私营老板,本能的就觉得不放心,多少年来的教育养成的思维模式,觉得资本主义的私营老板就是建立在压榨工人的基础上的,所以工会必须发出声音,这次他才会带头帮工人们讨薪。
要是他走了,万一新老板对工人们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那怎么办?
不等他想好,边上已经有工人先开口了。
“对啊李师傅,你能说会道,又热心,你帮我一起,把握肯定更大!”
“对对对,李师傅你在,我们就有主心骨了!”
“李师傅,厂子里不也还欠着你两千多块钱嘛?!你也一块去啊!”
在工人们心目中,李明浩的确威望很高,不光是热心帮工人们出头,这也是多年来在工作当中表现出的能力,让大家信服他。
“李师傅,既然大家都推举你,我看你也别推辞了。干脆这样,成立的催讨小组,你担任总组长,下面小组也不用太多,每个组搞个十个人左右,来个四五个组就差不多了。厂子里谁有这方面的能力,谁适合,你人头熟,你清楚,这件事就交给你统计安排。”梁一飞说。
“啊?”李明浩脑子有点乱。
他没想到,梁一飞居然会把总组长这个差事交给他,自己带着人跟梁一飞对着干,对方居然还委以重任。
“对了,李师傅你在厂子里有威望,将来钱要回来了,要回多少,怎么分配,也由你来统筹安排,我想大家都没话说吧?”梁一飞继续笑道。
“没话说!”
“李师傅我们信得过!”
“换个别人我们还不放心呢!”
“你带着年轻人干吧,大伙都相信你!”
被工人们捧起来,李明浩一点办法都没有,完全找不到什么理由不做。
再说了,讨薪这件事,本就是他主持出头来办的,这时候,他不去当这个组长,谁来当,他不负责,谁来负责?
“好吧,那谢谢大伙,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大伙尽量多的要钱!”李明浩说。
不知道有谁先带头鼓掌,紧跟着掌声从稀稀落落,就变得轰然大作,整个大礼堂的工人们气氛热烈极了,给予李明浩英雄一样的待遇。
等了好一会,掌声才又落下去,梁一飞面带微笑,在台上说:“那好,就这么办,报名的都去李师傅那里,等安排好了,李师傅跟我讲一声就行,每个小组来我这里拿欠条。”
说完,放下话筒,转身离开。
刚走到后台,何新福就迎了上来,脸上的表情怪怪的,一种想要媚笑,但是又克制住不太敢的诡异模样。
刚才他在后台看到前面发生的一幕,即佩服,又心惊。
梁一飞用欠条抵债的决定他是事先就知道的,这倒也不算什么特别出奇的招,只不过以前罗贡献即不能用:他是国企厂长,没权力把企业的债务减免抵消,100多万变成四十多万,那叫侵吞国家资产;他也不想这么干,汽水厂在外面的债务关系越复杂,罗贡献这个厂长的位子就越稳当,越方便上下其手。
梁一飞用这笔收起来很麻烦的欠款,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