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粮食全部替换完成,纪思博长吁了一口气,这一回,终于不怕掉脑袋了。
“姑姑,我先带粮食回去。”纪思博朝纪伏寿看去,见纪伏寿微微颔首,他挥了挥手,“我们走。”
见纪思博带着人消失在夜色之中,纪伏寿侧头看了一眼被纪思博换下来的粮食,眸中划过一抹厉色,“走,我们也离开这里。”
趁夜赶路,于天明之时在一处野外之地停下,这条路还特意避开了纪思博行进的路线。
纪伏寿看着装得满满当当的板车,对夜鹰下令,“将粮食袋子割开,检查一下里面的粮食。”
宿带着人开始一袋一袋粮食的划口子,一袋、两袋......当所有粮食袋子都割开,纪伏寿唇角微微翘起,浮现讥讽的弧度。
“还真的是没有一袋粮食能吃的。”她弯下腰,用手掌掬起一把米,借着日光打量。
“这米,至少有四五个年头了,比陈粮的年头还多。”纪伏寿语带笃定。
所谓陈粮,当年新收上来的大米是新粮,超过一年之后就是陈粮,但陈粮放久了,或因储存方式的不当,就会发霉,发霉的粮食是不能吃用的。
“这里头可是足足九万石的粮食,到底是谁能有这么多的发霉陈粮?”纪伏寿微微蹙了蹙眉。
她沉吟着,“筹集粮食,是三皇子李崇主持的,那些商贾不会、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拿陈粮来糊弄三皇子,更别说是发霉的粮食。”
所以如此一来,三皇子收上来的粮食必定是新粮。
验证粮食这种事,当然无须三皇子亲自动手,因此次赈灾是由户部负责银子和粮食,也是由户部向商贾发放皇商资格,所以粮食到最后肯定是交到户部手中。
“如果说粮食出了问题,源头就在户部,莫非是户部尚书下令搞的鬼?”纪伏寿拧着眉,沉思着。
户部尚书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
据她所知,户部尚书甘启文,既没有跟四个皇子有牵连,也没有偏向任何一个皇子,能坐到户部尚书这个位置的,必定是齐成帝的心腹。
甘新粮换成霉米,万一事情败露,他的官帽肯定不保。而且,他为什么要得罪三皇子?
脑中思绪蔓延至此,纪伏寿蓦地灵光一闪。不对!所谓的霉米事情败露,未必能牵扯到户部上去。
按照思博的行程,还有三天左右就能到三府之地了,从马东家处得来的消息,三府之地还在下雨。连绵大雨,如果押送途中护送不当,大米被雨水淋湿了呢?
纪伏寿微微眯了眯眼,如果大米被雨水淋湿,那就是思博这个押送之人的错。就算大米没有被雨水淋湿,万一徐文彬一口咬定是思博的错呢?
而且户部上下肯定不会承认自己给的粮食是霉米,掉官帽、掉官帽的事,没有人会傻到承认。
官字两个口,黑白凭由人。
但有一个问题,她没想明白,这些发霉的粮食,户部是怎么来的?
纪伏寿沉吟了许久,弯腰拾起一根小木棍,在泥地上画了一个圈,写了两个字。
“这是京城。”
又在京城的东南方画了一个圈,“这是京郊的一处粮仓,太平仓。”
“以往户部赈灾,拨下去的粮食绝对不会从太平仓调拨。”
她用木棍在这个粮仓处点了点。
京城是天子脚下,万万不能生乱,又因为京郊多皇庄和权贵的庄子,真正属于百姓的田地很少,百姓种的那一点粮食,满足不了京城的需求,因此每年秋收之时,各地会运送粮食上京,京郊的太平仓都会堆得满满的,就是以防京城粮食不够之时,可以急救。
她脑海中回忆起京城地界附近的舆图,小木棍又在京郊太平仓之外又画了一个圈。
“这里是距离京城太平仓之外最近的粮仓广通仓,如果要尽早调拨赈灾粮食,只能从这里调拨。”
各地的粮仓,没有朝廷的命令,是不能私自开仓的。每年收了新粮之后,各地粮仓就会上禀户部,得了允许,就会将陈粮低价拿出去卖给百姓,这样一来,就能保证每年粮仓里头装着的都是新粮。
水灾、旱灾、或者打仗,粮仓的粮食就是维持大齐朝安稳的根本。
纪伏寿手中的小木棍,落在广通仓上,轻轻点了好几下,“广通仓...霉米...新粮...霉米...新粮...”
倏地,纪伏寿脑海中灵光乍现,站起身吩咐宿,“去广通仓附近彻查,一看广通仓有没有被人私自开仓,二查广通仓的仓吏,看他们平日里的行为举止、与何人来往、结交的关系,三看广通县的粮食铺子,背后的东家是谁,铺子里的粮食怎么来的。”
顿了顿,她又道,“再,看看他这些日子有没有不妥。”
宿见纪伏寿没有吩咐了,拱手作揖,点了六个人,随他一起骑马赶去广通县和京城。
纪伏寿丢开手中的小木棍,看着霉米,揉了揉额角,吩咐道:“将这些米都烧了吧。”
不能留下蛛丝马迹,也不能让这些米留在这里被野物吃了。
等大火将霉米都烧光之后,纪伏寿才带人离去,又远远的坠在纪思博的车队后面。
出了霉米一事,她不太放心思博,就算思博将粮食和银子交付给三府,还要护卫着徐文彬等人赈灾。
京城,王府。
王大老爷看着父亲,沉声道:“父亲,按照行程,约莫这两日赈灾队伍就能到永安府了。”
王钰微微颔首,“你多盯着点,想来过几日朝廷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