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当众选择那些将士们家眷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或许再也不能好好在一起。
如她过去所言,她能够理解他,却无法原谅他。
从前她以为没有这个男人她就活不下去,但其实并不是这样。
没有他,她依旧能好好活着。
她甚至还可以去喜欢君舒影,去喜欢那宁静的生活。
人只有活着,才知道人生有无数种可能。
君天澜别过视线,面无表情地牵着她的手,走下那七七四十九级台阶,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沈妙言才能听见:“后宫之中,没有朕的宠爱,你活不下去。”
沈妙言目视前方,声音同样压得很低,“我可以。”
她的声音饱含力量,仿佛她再也不需要依赖身边这个男人。
君天澜心如乱麻,这样的妙妙,让他觉得无法掌控。
两人走下台阶时,他克制着心底的悸动,说出违心的话:“那朕拭目以待。”
他执着她的手,沿红毯缓缓朝锦绣大殿而去。
群臣夹道跪拜,整座皇宫看起来格外肃穆端严,所有人都在用余光悄悄打量大周新的帝后,他们只能看到两人紧牵的手,却看不见他们之间那道深深的鸿沟。
国宴设在锦绣大殿,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在笑,不时有贵女与命妇上前拜见沈妙言,沈妙言唇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容,未曾发出半点儿声音,只面容淡漠地抬手示意她们免礼。
宴会直到傍晚时分方才罢休,却紧接着又有晚宴开场。
沈妙言无心用膳,随意吃了两口,就以困乏为由,起身离席。
她走后,君天澜盯着她的背影,生生捏碎了玉盏。
拂衣领着沈妙言进了凤仪宫,笑道:“娘娘,这是皇上特意为您准备的宫室,里面的花木都是您喜欢的。”
沈妙言面无表情地踏进去,触目所及是几十株在雪夜中盛开的梅花。
沿着路径继续朝前走,可以看见一座灯火通明的巍峨宫室,耸立在七七四十九级台阶的须弥座上,如同黑夜里的一颗奢华宝珠,诱惑着行人进去。
沈妙言站在台阶下,仰头注视那座宫室,心里很清楚,这一进去,她可能再也出不来。
生死荣枯,她都将与这座皇宫息息相连。
拂衣注意到她的犹豫,笑得温柔:“娘娘,皇上安排了白夫人在殿中等您,还特地为您和白夫人置办了一桌酒席。”
沈妙言盯着屋檐下招展的金色宫灯,琥珀色瞳眸透出讽刺:“他总能准确抓住我的弱点。”
“殿下也是关心娘娘。”拂衣轻声。
沈妙言不置可否,抬步走上那高高的台阶。
凤仪宫内,陈设极为华丽,博古架上摆着的都是珍宝,前朝的秘色瓷与古董字画,世间难得一见的手工珍奇,皆都陈列在这里。
那个男人,好似是把半个国库的宝贝都搬了来。
转过几道月门,一名宫婢撩起珠帘,沈妙言就瞧见安似雪抱着个奶娃娃,正坐在桌边轻哄。
“安姐姐!”她唤了声,疾步上前。
安似雪闻见声音,转过头来,看见她的打扮,不由笑道:“他倒是个守信用的,没把你给忘了,好歹让你做了他的皇后。”
我倒宁愿他忘了我……沈妙言心中想着,面上却还是噙着浅浅的笑容,在安似雪身边坐下,好奇地捏了捏那奶娃娃的小手,“安姐姐,你什么时候生的孩子,我怎么都不知道?”
奶娃娃认不得沈妙言是谁,只咧着嘴对她笑。
“并不是我生的。”安似雪凝望着娃娃,声音含着几分宠溺,“前些时日落了大雪,下人起来时发现后门被人扔了个篮子,打开一看,妞妞就在里面了,大约是被她亲生父母抛弃了。我和你姐夫一商量,就把她收养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是呢。”沈妙言点头,拿起桌上的一面拨浪鼓逗她,“妞妞,你叫妞妞啊!”
安似雪扫了眼沈妙言的隆起的肚子,又看了看她那张仍旧稚气未脱的脸,不禁握住她的手,“我听人说,你回宫前,准备嫁给前太子?”
沈妙言望了眼拂衣她们,几人行过礼,退了出去。
沈妙言这才开口,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安姐姐是他请来的说客吗?可我如今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他,安姐姐,若换做是你,你会原谅姐夫吗?”
安似雪轻叹一声,“我选择白清觉,不止是简单的因为喜欢,而是我知道,和他在一起,我今后的生活中,或许不会有那么多麻烦。妙妙,我从一开始,就选择的是简单的生活。而你,在喜欢上他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选择了麻烦的生活。你逃不掉,躲不开,自己选择的路,唯有你自己走完。”
沈妙言垂眸,眼中无端闪现出泪光,“是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和他今后的路,一定不会有那么顺利。我只是,只是……”
只是没有想到,会不顺利到了这个地步。
安似雪想起什么,把妞妞放到沈妙言怀里,弯腰把脚边的一只红木箱抱到桌上,“你寄放在我那里的东西,我都给你带来了。你点点看?”
“点什么点,我还信不过安姐姐吗?”沈妙言无奈,见桌上有现成的美酒佳肴,不禁挽袖为安似雪斟了杯酒,“安姐姐,谢谢你一直以来对妙言的照顾。”
安似雪笑了笑,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两人又说了会儿子话,天色不早,沈妙言才让拂衣送安似雪和妞妞出宫。
她独自抱着红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