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堂布置得红彤彤的,沈妙言被两个小姑娘搀扶着走下楼,目光悄悄透过红盖头朝堂中张望,看见喜堂里挤满了人。
四周都是热闹的喧嚣声,她正手足无措时,盖头下方出现了一只修长如玉的手。
那是他的手。
她沉吟了下,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掌心。
男人的手指缓缓收拢,牵着她,走到喜堂正中央。
老村长红光满面,高声道:“一拜天地!”
两人转身,朝着门外拜下。
君舒影的余光始终注意着沈妙言,见她拜的并不犹豫,高悬的心不禁松开。
他真怕,他真怕这个时候,小妙妙又忽然告诉他,她心中,还是念着君天澜。
“二拜高堂!”
因着萧贵妃在北狄,所以两人朝着北边儿拜了拜。
满堂的人都激动起来,老村长故作庄重的咳嗽了声,高声道:“夫妻对拜!”
两人对面而立。
众人屏息凝神中,他们朝着对方,郑重地拜了下去。
君舒影悬着的心,彻底落地。
“送入洞房!”
已经有好事的孩子抢着大喊出声。
君舒影微笑着,牵住沈妙言的手,在众人的目送下,带着她上楼。
楼上的新房是两人一起布置的,桌上摆着对龙凤喜烛,床榻上是一水儿的大红色。
梳妆台上是君舒影从锦州里买来的胭脂水粉和首饰,衣柜里摆着两人的衣裳,他们各自的东西在这间新房融为一体,昭示着他们已是夫妻。
照规矩,君舒影该出去陪客人喝酒,可他却不肯走,拿起桌上的秤杆,仿佛生怕吓到床榻上的姑娘,声音放得很轻,“妙妙,我现在揭盖头好不好?”
床上的姑娘微微点头。
君舒影握着秤杆的手无端颤抖,小心翼翼靠近那绣金丝莲花的盖头,轻轻从底部挑起。
他的娘子戴着纯金凤冠,面容娇怯,半垂着白皙红润的小脸,不敢抬头看他。
他在她身边坐下,为她拿掉那顶沉重的凤冠。
满头青丝披散下来,她看起来似莲花不胜凉风般娇羞,眼波流转之间,都令他心动。
“娘子。”他唤出那个他想了多年的称呼,光明正大。
沈妙言头垂得更低,脸蛋火烧云般的红,连耳光都染上了那红晕。
君舒影仔细替她把长发捋到耳后,指尖轻轻拂拭过她的面颊,声音动听,“我家娘子貌美如花,为夫甚是欢喜。”
沈妙言悄悄抬起长睫,看见他那双丹凤眼透着时光沉淀出的深情,千金不换。
君舒影低头,怜惜地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我去楼下陪他们喝酒,等我。”
沈妙言点点头,乖巧地目送他离去。
新房中只剩她一个人,她轻轻掀开被褥,褥子下面洒满了红枣、桂圆、花生等物,颗颗饱满漂亮。
她知道,这些果实,全是他一个人,一颗颗精挑细选出来的。
当时她还取笑他,可他却回答,他希望他和她的婚礼,每个细节都能完美。
沈妙言望着那些漂亮的果子,不知怎的,鼻尖有些发酸。
君舒影他,真的很好!
一场酒席喝罢,已是日暮。
客人渐渐散去,君舒影脚步踉跄地走进后院,扶着一棵梅花,呼气之间都是小团小团的白雾。
天际乌云压境,不知何时落了雪。
他仰头望向二楼的新房,窗户上倒映出他家娘子的身影,她正点燃那对龙凤喜烛。
雪花落在他的发丝和肩膀上,他举目四望,只见四周黑沉沉的,只有他和她的新房,燃着温暖的烛火。
真好。
他想着,注意到小白兔在攀爬他的腿,不禁低头拎起那两只兔子,笑容是发自肺腑的幸福,“我终于娶到妙妙了……”
“看见没有,窗户里的那个姑娘,是我娘子!”
他语气之间都是骄傲和炫耀,很快丢掉两只白兔,快步上楼。
另一边,君天澜带着十几骑人马,在深山中转悠了许久,也仍然不见沈妙言的线索。
夜凛手持火把,望了眼天色,蹙眉道:“皇上,今夜恐有暴风雪,这样的天气,郡主也不会在这深山老林里转悠,咱们赶紧出山吧?明日再继续找?”
君天澜单手攥着缰绳,沉默着目视远方,雪花落在他的肩膀和盔甲上,他看起来格外肃杀。
火把的光影中,那双暗红色的凤眸愈发深沉可怖。
因为连日不曾好好休息,他的眼睛里还遍布着血丝。
雪渐渐大了。
夜寒提议道:“皇上,刚刚不是路过那幕村吗?不如咱们去那里暂时借宿一晚?”
君天澜最后望了眼远处的沉沉夜色,一语不发地勒转马头,朝幕村而去。
他身后,众人同时松了口气,纷纷跟上他。
这连日找人,且不说皇上身体吃得消否,光是他们这些随从,都在疲惫中丢了半条命。
杀人,都比找人来的轻松啊!
……
君舒影推开房门,扑面而来都是暖意。
他的娘子端坐在床榻上,正望向他。
他走过去,她便站起身,不高兴地蹙起双眉,“你喝那么多酒做什么?”
他揽住她的腰,带着她躺到床榻上,伸手细细抚摸她的眉眼,“我紧张……”
令人哭笑不得的回答。
沈妙言坐起身,从床头取来两杯酒,递给他一杯,“合卺酒。”
手腕交错。
君舒影始终凝视着她的面容,随她一道,缓缓饮尽那杯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