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低错落的青竹灯上,蒙着薄如蝉翼的高丽纸。
朦胧光晕从纸中透出,把整座雅室映照得光华似水,幽比蓬莱。
戴着面纱的少女提笔蘸墨,嗓音清冷:“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小姐似乎并不想老师完成他梦寐以求的大业。小姐出身天香引,怎的偏生了副菩萨心肠?啧,真叫我惊叹。”
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话语,令少女黛青眉尖紧紧蹙起。
她似是很不喜欢被少年这么评说,语调越发清冷:“在我面前,你该自称奴才。我现在不想到见你,退下。”
若叫天香引其他人听见她这命令,定会被震慑住。
可偏偏,她身后坐着的少年,没羞没臊,脸皮厚若城墙。
少年伸出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戳了戳宽大兜帽。
嫣红薄唇,笑容更盛:“老师可是认为,小姐与我颇为般配。说不准,他会把小姐你许配给我呢。小姐如今对我这般大呼小叫的,就不怕我将来报复?小姐天生冰肌玉骨,真不知在榻上——”
调戏的话尚未说完,
少女手中毛笔瞬间脱手!
它携裹着寒风呼啸而来,因有内力加成的缘故,具有世间任何兵器都难以比拟的锋利。
两尺之距,
眨眼就能穿透少年的咽喉。
少年仍是嬉笑模样,不过稍稍侧身。
不止避开青竹毛笔的锋芒,抬起的双指,更是轻而易举就穿透那层被少女裹挟在毛笔外的内力。
他竟用手指,夹住了那根笔。
显而易见,他的功夫比起少女,还要深不可测。
他把毛笔原封不动地放回书案,“小姐动不动就发怒,也只有我能够忍耐你这脾气。我不娶你,世上还有谁敢娶你?”
说罢,含笑望了眼少女因为愤怒而轻微颤抖的双肩,大大咧咧地起身离去。
在他踏出围屏前,跪坐在书案前的少女,微微侧目,冷声道:“对我,对任何人,你始终都是这种不正经的态度。萧廷晟,我很想知道,当你面对你胞弟时,又会是何种态度?他,应还不知晓你的存在吧?”
少年驻足。
黑色兜帽下的嫣红薄唇,仍旧邪魅勾起。
“不劳小姐费心,对他,我会更加不正经。”
他说完,仿佛毫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继续抬步往外走。
“萧廷晟,你与他,很快就会见面。这场会面,我无比期待。”
少女声音清幽低沉。
却因为含着内力的缘故,瞬间就穿透竹木围屏,抵达少年耳畔。
少年始终面带笑容。
……
嫣红薄唇轻勾。
端坐在凉亭内的年轻异姓王,修长如玉的手指执起一颗棋子,漫不经心地敲落在棋格上。
他对面正襟危坐的,正是魏化雨。
魏化雨执棋紧随其后,“令萧兄忌惮的那股势力,正是天香引吧?”
“哦,魏兄终于查到他们那儿了?”萧廷琛托腮,“如何,是不是也令魏兄感到头疼?”
“天香引于朕,不过是座颇有背景的酒肆歌馆。便是派人围剿了,也算不得什么登天难事。只是对于萧兄而言,似乎苏姑娘的解药,还在天香引中。你行动,投鼠忌器,是也不是?”
萧廷琛笑了笑,格外坦诚道:“不愧是年幼就登基为帝的男人,果然一语道破玄机,令在下钦佩。”
“你少拍马屁。”魏化雨不悦地白他一眼,“陈家欲要谋反,背后支持的势力则是天香引。硬碰硬的话,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算不得上上策,朕要摸清天香引的底细与软肋,再行下手。”
“皇上的意思是,要本王协助你?”
……
这厢两人商量着天下大事,另一边。
鳐鳐在承恩殿里收拾了个包袱,换做小太监打扮,兴冲冲往逍遥宫去寻苏酒。
苏酒正在寝宫读书呢,被鳐鳐直接抱住。
鳐鳐抬头,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小酒啊,我要想办法出宫回镐京,你要不要与我一道?”
苏酒紧忙把她扶到榻上,“好好地,这是怎么了?快别哭了!”
其实鳐鳐也没哭,不过是干嚎两嗓子罢了。
苏酒的郑重其事,令鳐鳐觉得非常有面子,于是果真拿帕子装模作样地揩了揩眼角,把昨儿夜里的事情尽数告知了她。
“……他一夜未归,定然是歇在了蜜玺宫。”小姑娘说完,自个儿倒是真有些情绪了,鼻尖发酸道,“小酒,你知道否,我原以为我嫁过来,是能够接受他三宫六院的。可是事到临头,我才发现我做不到。小酒,我不喜欢他对别的姑娘好,更不喜欢他对别的姑娘笑。哪怕只是一声‘爱妃’,也令我非常难受。”
这是她掏心窝子的话了。
苏酒非常认真地倾听着,等她说完,捧了一盏花茶给她,柔声安慰道:“我明白你所有的感受,因为我也曾有过吃醋的时候。”
她说着,浓密的鸦色眼睫也忍不住垂下。
昨儿夜里,萧廷琛那厮竟然背着她调戏宫女!
她发现后,那厮偏还死不认账,气得她直接把他赶了出去。
那厮天生招桃花,在大齐还不够,如今到了魏北,竟还不知道收敛!
苏酒紧紧攥住绣帕,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产生一股冲动,对鳐鳐道:“罢了,你既要回镐京,我便与你一道!咱们悄悄地走,莫要惊动了他们。”
她很想知道,当萧廷琛看见她失踪不见时,是不是也会着急,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