鳐鳐听得不耐烦。
她突然抬眸,笑得嘲讽:“季嬷嬷一把年纪,倒是深谙男人心思。不知道的,还以为季嬷嬷从前是干什么的呢。”
这话,相当刻薄。
季嬷嬷却毫无表情,脸上更没有被羞辱过后的难堪。
她淡定地朝东边儿拱了拱手,“奴婢奉皇上命令,照看指点娘娘。奴婢忠言,乃是为了问心无愧。娘娘听不听,却是娘娘的事儿。”
她说罢,寒着脸起身离开。
鳐鳐叼着一颗松子,忽觉委屈。
这一个个的都给她甩脸子看,什么皇后,她分明窝囊得很!
她吐掉松子,一头钻进软毯里,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活似只逃避世事的鸵鸟。
季嬷嬷离开寝屋,替鳐鳐掩上屋门,在海风中轻轻叹息。
这些年,公主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离开皇宫,仍旧是那般不知世事的单纯性子。
年逾四十的嬷嬷,对着远处的茫茫海面思虑片刻,继而迈着小步,独自去寻魏化雨。
鳐鳐原本钻在绒毯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悄摸摸地下了软榻。
她趴在另一扇窗边,瞧见不远处的甲板上,魏化雨临风而立,季嬷嬷站在他身后,正细声说着什么。
小姑娘有点儿懊恼,“这嬷嬷怎么回事,明明是伺候我的,却怎的与魏化雨说起话来了?难道她也被魏化雨收买了不成?!”
她气鼓鼓的,小心翼翼摸出寝屋,偷偷靠近季嬷嬷与魏化雨。
隔得不远时,她躲在一根桅杆后面,听见两人零碎的对话传来:
“……我家公主自幼娇生惯养,从未受过什么委屈,皇上是知晓的。皇上既爱我家公主,便该也顾虑着些她的心情,万万不可欺负公主,伤了她的心。”
鳐鳐愣了愣。
这季嬷嬷,竟然在警告魏化雨?
可是刚刚她还……
劝她不要任性来着。
季嬷嬷乃是君念语亲自拨过来的,代表的乃是君念语的脸面。
魏化雨面对她时,要比对其他宫女客气许多。
他负着手,淡淡道:“朕娶她时,就知道她是怎样的性子。朕会好好呵护她,季嬷嬷放心就是。只夫妻间,争吵却是免不了的。便是再恩爱的夫妻,多年相处下来,也总有些磕磕绊绊不是?”
“魏帝说的是。”季嬷嬷笑了笑,“争吵事小,伤了感情,才是事大。公主如今正气着呢,陛下可要……”
她欲说不说,却分明是逼着魏化雨去哄鳐鳐。
魏化雨岂能不解她的心思,笑意温温地应道:“如嬷嬷所愿,朕也想着,早点儿与鳐鳐重归于好呢。”
“那奴婢先行告退,就不打搅陛下与娘娘了。”
季嬷嬷说着,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鳐鳐仍旧躲在桅杆后,悄悄地看着她。
季嬷嬷已经四十多岁了,体型虽偏于丰满,可鬓角边已有十数根藏不住的白发。
她从皇兄出生起,就照看在了他身边。
十多年的光阴,尽数消耗在皇兄身上。
剩下的岁月里,却不能待在镐京好好养老,还得随她远赴魏北。
这样的嬷嬷,对待大周皇族,乃是极忠诚的。
她刚刚的劝言,也是为了她着想。
更何况,她还亲自去找魏化雨,要他主动与她和好。
仔细想想,夫妻之事,不就是那样吗?
当吵架冷战时,总需要有一方主动服软。
可她刚刚,却那般羞辱她……
小姑娘心底生出一股子悔意,本欲冲上去道歉,可碍于脸皮,却磨蹭着不敢上前。
正踌躇时,耳边传来戏谑的声音:
“小公主在想什么?”
鳐鳐吓了一跳,急忙偏过头,好巧不巧,正好吻上魏化雨的唇。
少年弯着腰凑在她耳畔,本打着突然出现吓吓她的主意,却没料到竟然能得个香吻。
他直起身,摸了摸唇瓣,笑得越发玩味,“大白日的,小公主竟这般主动……莫非昨夜,还不曾亲够?”
“你——”
鳐鳐恼羞成怒,慌忙退后几步,指着他的鼻尖,红着脸道:“你,你住口!昨晚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魏化雨握住她的细腕,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昨晚我把小公主弄疼了,今晚在榻上时,小公主也尽可以把我弄疼。如此,我也算与小公主两清了不是?”
“你你你——”鳐鳐越发恼羞成怒,使劲儿跺了跺脚,“我从没见过如你脸皮厚的人!呸,谁跟你两清了,你昨夜如何折腾我的,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若再敢仗势欺人,我就写信告诉皇兄!”
她仍是孩子气的模样。
魏化雨轻笑,抬步朝她逼近,高大的身姿,生生迫得鳐鳐撞到了桅杆上。
他一手撑在少女小脸旁,一手挑起她的下颌,低头注视着她紧张的双眼,笑容轻佻,“那么,小公主打算在信纸上写些什么?昨晚的每一个姿势?还是我逼你说的那些浑话?嗯?”
他这些年从坎坷中磨练出的,不止是强大的心,还有不要脸的性子。
毕竟能成大事的人,
不是圣人君子,
就是流氓混蛋。
而他魏化雨自幼不曾读过几本书,恰恰就是后一种。
鳐鳐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恨不能拿针去戳这人的脸皮,看看究竟有多厚。
半晌后,她终于无法再忍受魏化雨那炽热的注视,一把将他推开,大步奔进了寝卧。
魏化雨轻笑一声,不知怎的,被李秀缘勾起的沉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