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江梅枝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晌午。
她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鸳鸯红帐内空空如也,她的棠之哥哥早已不知去向。
她呆呆坐了片刻,因着委屈,忍不住泪如雨下。
打小服侍她的两名侍女闻见帐中的动静,急忙过来服侍她沐浴梳洗,好生打扮过后,就已是中午了。
江梅枝抬袖擦去眼角的湿润,“棠之哥哥去了哪儿?我们今儿还未给父亲母亲敬茶呢。”
侍女便回道:“公子去刑部处理公务了,说是晚上回来,请小姐好生歇息,不必急着去给老爷和夫人敬茶。”
江梅枝无奈,“今日是我进门头一日,我睡到这个时辰才起来,已经十分失礼。若还不去敬茶,父亲和母亲大约要说我江府的人没有家教了。”
说罢,强撑着身体的疼痛,起身去给韩路和董氏敬茶。
她出身好,再加上曾对董氏有恩,因此两位老人十分欢喜她,倒是并未指责她今日起晚了。
她得了两个红封,小脸红红地回到自己的院子,把红封好好藏在匣子里,随即在窗边软榻上坐了,命侍女把她的针线篓子取来。
她又亲自挑了些好布,开始给韩棠之裁制中衣。
出嫁前一日,娘亲曾告诉过她,为人妇者,务必能干贤惠,要能主持中馈,还要给夫君做贴身的衣裳,更要能给夫君出谋划策,给予一些朝堂上的建议。
她是韩府里的小媳妇儿,主持中馈这种事是轮不到她的,而她生性愚钝,大约也不能给棠之哥哥任何朝堂上的建议。
她能做的,就是好好给他做几身好看舒服的中衣,也叫他穿着心里暖和。
她想着,小脸酡红,一针一线,花尽心思。
好容易捱到天色暗了,她命人把院子里的灯盏都点燃,期待地等着韩棠之回来。
可是从傍晚等到夜半,那个男人仍旧没回来。
侍女从前院打听了消息,回来告诉江梅枝,说是公子今夜宿在刑部,不打算回府,请她自个儿先睡。
江梅枝呆呆坐在窗畔。
窗檐下的灯盏映照在她白嫩的面庞上,她的表情明明暗暗,令人看不分明。
不知过了多久,她捧着那件尚未成型的柔软中衣,轻轻吐出一口气,让侍女挑亮灯盏,继续缝制衣裳。
韩棠之是在第二日夜里才回府的。
江梅枝在心里觉得,约莫是因为明日是三朝回门的日子,所以他才会回来。
然而她面上仍旧笑吟吟的,欢喜地捧出自己这两日做的那件棉质中衣,“棠之哥哥,你看看大小可合适?”
韩棠之闻言,低头望向走到自己跟前的女孩儿。
她正举起中衣,在自己胸口比划。
她梳少妇发髻,一张圆润润的脸儿含着温柔笑意,如同那雪地里的红梅,冰天雪地里一眼看去,火一般暖暖的。
“咦,袖子竟短了些……”她说着,急忙走到窗畔,“我补上一截罢,棠之哥哥喜欢什么花纹的袖口?棠梨纹,还是梅花纹?”
她问完,伸向布料篓的手忽然一顿。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慢慢蜷起手指,没再说话。
韩棠之自然也听见了她刚刚说的“棠梨”与“梅花”,沉默半晌后,坐到了床边,声音淡淡:“都可以。”
说罢,唤来侍女伺候他洗脚。
江梅枝独自站在窗畔,见侍女端进来一盆洗脚水,抿了抿小嘴,忙放下中衣上前,仍旧是笑吟吟的模样:“我来罢!”
侍女愣了愣,小心翼翼望了眼韩棠之的脸色,见他好似并不在乎,于是福了一福退下,顺手为二人掩上房门。
江梅枝吃力地把盛满热水的水盆放在韩棠之脚边,随即在盆边跪坐下来,托起男人的一只脚,细细替他除掉鞋袜。
她动作很温柔,带着女子特有的温婉乖顺。
她把韩棠之的双脚放在水盆中,边给他按摩双脚,边柔声道:“明儿回门,我从库房里挑了些礼物,待会儿给夫君过目?说起来,我爹爹虽然瞧着严厉,但他其实是很容易心软的人,棠之哥哥不必怕他。”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韩棠之垂眸看她,女孩儿发间簪着一根简单的红玉发钗,几缕碎发落在额前,她偶尔抬手把它们勾到耳后,动作间,小小的耳垂便从蓬松的发髻中露出。
那耳垂上戴着红玉珠,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越发衬得肌肤雪腻。
他看了会儿,慢慢挪开视线。
江梅枝给他洗完脚,把双手擦干净,仰起小脸,温声道:“棠之哥哥,我傍晚时给你煮了银耳羹,我这就去给你热一热端上来!”
说着,费劲儿地端起那盆洗脚水,朝门外而去。
那盆水太重了,她走到门边时,不小心绊到门槛上,手中的木盆直接飞了出去,连她自己也狼狈地跌倒在地!
然而她迅速就爬了起来,尴尬地回头朝韩棠之一笑,未免他看见她被水打湿的裙摆,立即就掩上了屋门。
韩棠之仍旧静静坐在床榻上,眼中情绪莫名。
过了两刻钟,江梅枝端着托盘回来了。
她重新换了身干净衣裳,托盘里盛着碧玉小盏。
小盏里是银耳羹,白糯糯的搭配着些鲜红的枸杞、红枣,看起来分外可口清甜。
“父亲说你爱吃银耳羹,这银耳羹我熬了许久,尝起来软糯甘甜,棠之哥哥定会喜欢!”
她欢喜地说着,把银耳羹呈到韩棠之手里,自个儿像是小丫鬟般站在旁边,水眸中满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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