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亘古的寂静。
沈妙言只觉嗓子发痒,于是很努力地咽了一口口水。
刚刚还很急的尿意,一下子就没有了。
她慢慢转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走了片刻,她远远就看见了那一堆篝火。
王静姝身着浅黄色襦裙,正乖巧安静地坐在火边,就着火焰,把绣鞋反复烘烤。
旁边的徐思娇一直在跟她叽叽喳喳地说话,而她始终笑得温温婉婉,很是落落大方,颇有世家小姐的风度。
沈妙言慢慢调整了呼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要太过僵硬,才微笑着回到火堆边。
“沈姐姐,你好了呀?”
王静姝抬头,笑容清纯。
沈妙言无法直视她那双眼,只含混点点头,转向君天澜,“四哥,咱们可要继续往前走?”
君天澜颔首。
这里只有一条路,路的尽头被黑暗笼罩,只有不停往前走,才能知晓那远处究竟是什么。
而众人确信,焚城,就在这片苍穹之下。
找到它,只是时间问题。
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沈妙言便娇娇地唤起累来。
她不悦地噘起嘴,朝君天澜伸出手:“四哥,要抱抱!”
君天澜对她的小任性习以为常,于是非常自然地在她面前弯下腰。
沈妙言开心地爬上他宽厚的后背,仿佛骑马般抱住他的发髻,“四哥,走快一点!”
君天澜薄唇轻勾,果然如她所言,脚步放快了些。
沈妙言微微侧目,看见自己与王静姝等人拉开了一个距离。
她的心跳仍然很快,附在君天澜耳畔,以一种说情话的姿态,把王静姝的事情说了一遍。
而与此同时,西郡城内。
因为官兵连连搜查,所以这几日,百姓们连做生意都得小心谨慎起来。
客栈中,鳐鳐踮着脚尖趴在窗户上,对着下方川流不息的长街叹气。
她还在想着自己被抢走的那袋铜钱。
窗台上放着一盆植株,叶片繁茂,葳蕤可爱。
她忍不住揪住一片圆圆的小叶子,使劲儿扯了下来:“坏人!若给我知道你是谁,我定要找人把你狠狠打一顿!”
她越想越气,几乎快要把那盆植株的叶片全给揪下来了,“哼!大坏蛋,大坏蛋!我一定要拔光你的头发,叫你将来去寺庙里当和尚!”
当然,数年之后,魏化雨不仅没有被拔光头发,更没有去当和尚。
反而把可怜的鳐鳐娶进了魏北的皇宫,叫她夜夜做新娘。
这是后话了。
鳐鳐正郁闷之时,花思慕端着两碗牛肉面进来了。
他走到窗台边,“鳐鳐,你怎么不下楼吃饭?我给你点了牛肉面,也不知你爱不爱吃。”
“谢谢思慕哥哥,但我不饿,我在思考如何揪出那个大坏蛋呢!”
鳐鳐奶声奶气。
然而刚说完,小肚子就发出了一阵叽咕声。
她连忙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尴尬地朝花思慕笑了笑。
小小的少年只觉自己这未婚妻可爱得紧,于是把牛肉面放在窗台上,又提了张高脚凳过来,“鳐鳐便坐在上面吃罢。”
他比鳐鳐大三岁,个子也高出许多。
他挽袖,把鳐鳐抱起来,轻轻放到高脚凳上。
鳐鳐小心翼翼地坐好,看见少年又搬了张凳子过来,就坐在她身边。
他拿出两双木箸,分给她一双,“吃罢,我陪你一块儿吃。”
鳐鳐接过,认真地望向少年清秀白嫩的侧脸,“思慕哥哥,你对我真好。”
花思慕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当然要对你好!”
他才九岁,说话时的嗓音虽然稚嫩,却饱含着满满的欢喜与骄傲。
这是他还没有出生前,长辈就为他定好的娃娃亲。
他会珍惜和爱护她,并好好守护她长大。
等到她长大,他会用最风光的聘礼,把她迎娶进门,把她一辈子都捧在手掌心!
鳐鳐却不大明白,歪头问道:“思慕哥哥,未婚妻是什么意思?”
“唔,”花思慕仔细想了想,“就是说,等咱们都长大了,是要住在一个屋子里的,就像你父皇和娘亲那样。”
“可我父皇与娘亲总是吵架,那我以后,也会跟思慕哥哥吵架吗?思慕哥哥待我很好,我不愿意与你吵架呢。”
花思慕被她逗笑,又摸了摸她的脑袋,“不会的,咱们一定不会吵架。”
鳐鳐眉眼弯弯,十分放心地开始吃面。
对街的酒楼内,魏化雨负着手,把他们的模样尽收眼底。
小小的一方雕花窗户,对着长街大开。
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趴在窗台上一同吃面。
笑容开怀的模样,真真刺眼……
他面无表情地合上窗户,冷着脸在小佛桌旁盘膝坐下。
风玄月“啧”了声,望了眼紧闭的窗户,“我都说让殿下开房时,别开在他们对面,你偏是不听。怎么样,太子殿下,你是不是还喜欢你那位小青梅?”
魏化雨呷了口茶,淡淡道:“没有的事。”
风玄月摇了摇头,随手甩出半本卷宗,“喏,可别说我天玄司的人办事不利,这是前几日,手底下的人费了老大功夫,才从里找到的卷宗。里面记载了一座城池,名为焚城。我觉得,太子殿下会感兴趣。”
魏化雨闻言,抬手拿起那半本卷宗。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看完了这本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