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睁大眼睛,“你刚刚不是在帮我撒谎,婉拒司马先生吗?”
“谁帮你撒谎了,”君舒影含笑,大掌轻轻搁在她的脑袋上,低头正视她那双水莹莹的琉璃眼,嗓音低哑深情,“我可是认真的。”
“你——”
君舒影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唇前。
他轻轻咬住自己的红唇。
那双世间任何语言,都难以描摹出其美的丹凤眼中,逐渐蒙上一层水雾,仿佛春雨梨花。
他本就生得极美,如今扮出这幅哀婉凄迷的表情,活像是被渣男玩腻后抛弃的美人,叫人莫名其妙就心生怜惜。
他俯首,凑到沈妙言耳畔,温声道:“我心悦着小妙妙,小妙妙既是答应了我的求婚,可不能抛弃我……我会哭给你看的。”
沈妙言:“……”
一不小心沾了块牛皮糖,如今扯不掉了,肿么破?
君舒影这一次丝毫没跟她客气,直接叫钦天监挑了个最近的日子,又让宫里紧锣密鼓地准备起帝后大婚。
沈妙言同他说了几次,然而男人始终笑吟吟摸着她的头,温声细语道:“反对无效……我迁就了小妙妙那么多次,小妙妙也该迁就我一次,才算公平呢。”
连昔年都过来当说客,扳着小脸,认真地数落沈妙言:“娘亲已然二十五岁,搁在百姓家里,都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如今我父皇愿意娶娘亲,娘亲该庆幸感激才是。来,我给娘亲看看下个月要穿的嫁衣。”
宫女们捧出嫁衣,小胖妞儿魏千金适时拍手附和:“哇,好漂亮的新衣裳!皇姑姑穿上一定好看!皇姑姑最好看了!”
甚至,就连连澈那厮,都差人送了恭喜她大婚的贺礼过来!
沈妙言郁闷地趴在窗前,望着雪白可爱的鸟雀从天空掠过,暗道这个世界怎么了,怎么大家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蓝天之上,苍鹰飞掠,惊跑了无数鸟雀。
它翱翔着,途径雪山山脉,掠过草原上空,一直飞到千里之外的镐京城。
君天澜站在乾元宫殿檐下,朝空中伸出手。
相貌雄壮的苍鹰,乖巧盘旋而下,轻轻巧巧地停在他的手臂上。
男人从它腿上绑着的信筒里取出信笺,展开来,一目十行地读完信笺上的内容。
张祁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背后,偷偷瞄了眼那封言简意赅的信笺,摇扇轻笑,“女帝陛下也要嫁人了啊……还是嫁给皇上同父异母的兄弟。嫁来嫁去都是一家人,真好啊。”
君天澜面无表情地合拢手掌。
信笺在他掌心化作齑粉,顺着指缝,随风而散。
他转身踏进殿中:“李福。”
福公公忙跟了上去。
张祁云站在原地,俯视着巍峨宏伟的皇宫,在风中轻叹。
正怅然若失之际,谢陶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声音甜甜:“大叔!我刚刚喜欢我做的点心呢!”
张祁云朝她伸出手。
小姑娘牢牢攥住他的手指,依赖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大叔,妙妙她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有点儿想她了。”
“怕是回不来了。”张祁云轻声。
“啊?”谢陶震惊地仰头看他,“大叔是不是知道什么?”
张祁云低头,怜惜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你的妙妙啊,她要嫁人了呢。”
谢陶愈发震惊,“她不嫁给皇上吗?她明明喜欢皇上……”
张祁云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把她揽到怀里,温声道:“这儿风大,咱们回府吧,可不能吹伤了我的小宝贝和小小宝贝……”
说着,大掌轻轻抚过谢陶尚还平坦的腹部。
“哪儿有那么娇气,风吹吹就不行了的……”
谢陶小声嘀咕,眼睛里还盛着对沈妙言的担忧。
而此时东宫内,鳐鳐已经收拾好小布兜,打算下午去学堂听课。
“我都两日没去学堂了,夫子告诉那个坏家伙我逃课,他把我数落了一顿……他总是数落我……”
鳐鳐边碎碎念,边拿起碟子里的牡丹糖饼,全部放进牛皮纸包中,打算带着下午上课时偷吃。
她把牛皮纸包揣进小布兜,又转向君佑姬,“佑姬,你今天仍然不去上学吗?”
君佑姬身穿水蓝色对襟纱裙,端坐在一驾长筝后,雪白如丝缎的长发披散在腰间,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筝。
她听见鳐鳐的问话,淡淡道:“我不去了。”
“你就好了,伯父从来不会数落你……哎,我怎么没有伯父那样的爹爹……”
鳐鳐感叹着,心不甘情不愿地背起了小布包。
初夏的午后颇有些闷热。
鳐鳐来到学堂,看见佑姬空落落的矮几上,零星摆着三朵野百合。
其中一朵花瓣边缘已经泛黄微卷,还有一朵新鲜度还算适中,另一朵则十分鲜嫩水灵,应当是今日才采摘下来的。
她想起佑姬似乎有一本书里专门夹了好几朵野百合,于是从桌肚里找到那本书,将这三朵野百合夹了进去。
窗外古老繁茂的大榕树上,程承瞥见她的举动,唇角微微勾起。
公主殿下定然是受了君佑姬的叮嘱,才会把他送的野百合好好收起来。
可见,那个奇怪的小郡主,果然还是喜欢他的吧。
空了几天的心,在这个午后莫名充实起来。
他从树枝上一跃而下,摇着折扇去上课了。
十日后,渭水边。
很多名河大川的源头,皆发源于北幕。
却唯有渭水,乃是从南向北流淌的。
君天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