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尽头,摆放着一张红木低矮案几。
案几后,徐思娇跪坐在蒲团上,正手持毛笔,认真地在宣纸上写字。
君天澜坐在她身后,大掌覆着她的手,声音清淡:“你握笔太紧,稍稍松开些。”
徐思娇偏头回望他,笑容甜甜:“皇上这样看着,人家心里紧张,手心里全是汗呢!”
君天澜薄唇微勾,握着她的手,在宣纸上写下一行行诗句。
沈妙言在门口站了良久,婳儿从背后推了她一把,“还不快进去给皇上娘娘研墨?想什么呢!”
说罢,把寝殿的朱门给掩上了。
沈妙言攥紧双手,一小步一小步,挪到那案几旁。
她低头在两人旁边跪坐下来,拿了墨条,低头研磨。
徐思娇用余光得意地看了她一眼,故意道:“皇上,你看臣妾的字写得好不好?”
“嗯。”
徐思娇长得甜,嘴儿也甜,搁下毛笔,抱住君天澜的脖颈,双眼亮晶晶地仰头望他,“都是因为皇上教导有方呢!臣妾可欢喜皇上了!”
君天澜强忍住把她推开的冲动,言不由衷道:“朕的娇娇聪慧过人,自然一点就通。”
徐思娇一怔,这还是他第一次唤自己小名呢。
她心中越发欢喜,倚在他怀中,瞅了眼沈妙言,柔声道:“皇上,夜已深,咱们就寝吧?沈姐姐曾服侍过皇上,也当知道皇上夜间喜好,不如让她伺候在这里?”
君天澜用余光瞟向沈妙言,却见她神情恍惚,仍在研墨。
血红的凤眸现出冷意,她在想什么,莫非还在念着君舒影?
这个认知叫他很不舒服,于是冷声道:“听不见徐贤妃说要就寝?”
沈妙言回过神,不曾看他,低头去给他们铺床。
铺完床,君天澜揽着徐思娇走到龙床前,抬手弹出那只扳指,把寝殿中的烛火都给灭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徐思娇只觉自己被一股大力带到帐中。
帐幔被放下,她撑着上方男人的胸口,声音娇软:“皇上,您昨夜闹了一宿,今夜还望怜惜些臣妾……”
沈妙言站在黑暗中,目光落在那红罗帐上。
周围太黑,她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她摸索着走到寝殿的门边,拉了拉门,果然那朱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她靠着门,缓缓滑落在地。
帐中,徐思娇的声音一声大似一声,刺耳又恶心。
沈妙言把脸埋在膝上,抬手紧紧捂住耳朵。
说什么食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大约都是骗她的吧。
她真傻,竟然把一颗真心,白白交付给了这种男人……
而她的正对面,君天澜衣冠齐整地端坐在圆桌旁。
他透过黑暗,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看着她蜷成一团,看着她无声哭泣。
骇人的握力,把掌心的那只墨玉扳指碾成了齑粉。
他的小姑娘,就像是一树带刺的玫瑰,盛开在严冬寒雪中,不肯弯折半分,稍一靠近,就会被她扎得血流不止。
他把魏北的玫瑰移植到了镐京的后宫,原以为她能化作柔软,能够听他的话,却不知,这树玫瑰反而生出了更加骇人的利刺,一根一根,把那娇嫩的花朵好好保护起来。
红罗帐暖,帐中人的娇.喘与呻.吟,点点滴滴,声声慢慢,从月上中天绵延到东方破晓。
而黑暗中的两人,就这么听着这声音,一个枯坐到破晓,一个流泪至天明。
再如何寒冷,也不愿,也不能靠近取暖。
天明之后。
帐中的徐思娇早沉沉睡了去。
沈妙言抱着身子蜷缩在门边,在日出前迷迷糊糊地睡了去,腮边还挂着一滴泪。
君天澜走到她跟前,低头望着她紧拥着那破棉袄的模样,眉尖忍不住地轻蹙。
他在她跟前单膝蹲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却是触手生凉。
心尖蔓延出绵绵密密的心疼,针扎似的。
眼见着她睫毛微颤似要醒来,他忙起身,伸手覆在朱门上,声音听起来冰冷薄情:“好好伺候徐贤妃洗漱更衣。”
沈妙言刚醒,就听见他这句话。
本就凉透的心,宛如死了一般,她垂眸,淡淡道:“你除了拿小雨点他们威胁我,还会做什么?”
“只要结果如朕的意,谁在乎手段如何?”
君天澜说完,面无表情地抬步离去。
沈妙言扶着墙壁站起来,目送他的背影,琥珀色瞳眸清冷平静。
她安静地守在寝殿,直到晌午时分,徐思娇才悠悠醒来。
她从床榻上坐起身,锦被滑落,清晰可见白肌上的欢痕印记。
她望向沈妙言,朝帐外探出一只涂着丹蔻的纤纤玉手,圆眼中难掩春.情,“过来,为本宫更衣。”
沈妙言木然拿起木施上的主腰等物,服侍她一件件穿上。
待穿好了中衣,徐思娇踩在羊绒地毯上,伸平双臂,歪头道:“沈妙言,本宫至今仍然想不通,本宫的姐姐,究竟是哪里输给了你。你这样不得圣心,除了美貌一无是处,又蠢笨倔强,我姐姐那么个玲珑妙人儿,怎会输给你呢?”
沈妙言沉默着给她套上金丝绣雀尾宫裙,理整齐了衣襟与衣袖,又屈膝给她系宝玉腰带。
徐思娇低头看她,“本宫问你话呢。”
沈妙言双手灵巧,扣好了腰带,直起身子,平静地正视她:“我听他的话,是因为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质问我?”
“本宫是贤妃娘娘,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