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祁云摇着骨扇,同样用草原语回他道:“不必害怕,我家主上仁慈宽厚,这次前来问候你们族长,乃是想与他合作,你瞧,我家主上还特意命我备了礼物。”
说着,合拢折扇,指向装载着酒坛子的马车。
小孩儿松了口气,让张祁云在此等候,自个儿去找阿狮兰了。
没过一会儿,这小孩儿又从帐中出来,客气地请张祁云进去。
张祁云刚踏进帐中,就闻到扑面而来的烈酒香。
他望过去,只见昔日意气风发的草原汉子,此刻颓然倒在肮脏的地毯上,手中还拎着酒坛子,胡子七八寸长,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哪还有过去俊朗潇洒。
他笑了笑,撩起后裾在椅子上坐了,用草原语道:“阿狮兰,五年了,你被拓跋烈的兵马围赶到这块贫瘠的草原土地上,心中可恨他?”
阿狮兰踉踉跄跄坐起来,把手中酒坛子砸出去,双目赤红:“恨!我恨拓跋烈识人不清宠爱仇人,我恨谢昭妖媚惑主,用毒计杀害我的珠儿!我想报仇,我做梦都想报仇!”
张祁云轻笑,声音里透着蛊惑:“沈妙言这个名字,想必你定然不陌生。如今她已是大魏女帝,率领百万兵马君临草原,掐指算来,大约已经在草原西岸安营扎寨了。我家女帝知晓你是草原上可敬可爱的汉子,铁骨柔情、忠肝义胆,因此愿意与你合作,共同讨伐拓跋烈,不知你意下如何?”
阿狮兰猛地抬起头,湛蓝的眼睛里,满是惊讶。
……
张祁云花了数天时间,折返回沈妙言的军营,向她表达了阿狮兰愿意合作的意思,还带来了草原的地图。
沈妙言靠坐在大椅上,摆弄着那张羊皮地图,淡淡道:“他可有提出什么条件?”
张祁云摇着骨扇坐在下方,“的确有一个条件,就是事成之后,将拓跋烈和谢昭交给他处置。臣寻思着这也并非是什么苛刻要求,于是就做主,替您允了。”
沈妙言点了点头,将羊皮地图交还给张祁云,“阿狮兰所率领的古羌部族,虽兵马不足三千,但胜在对草原地形了若指掌。咱们二者东西夹击,想必夺下草原,算不得什么难事。”
张祁云把地图收好,目光在帐中扫了一圈,“昭雍王爷呢?”
沈妙言默了默,只低头喝茶。
张祁云何等聪慧,立刻从她的表情中猜到一二,不禁抚须而笑:“昭雍王爷对陛下的心意,路人皆知。如今正值关键时刻,陛下还是笼络人心为上,勿要丢了世间难寻的一员猛将。”
沈妙言把茶盏放下,颇有些气恼:“丞相此话当真不妥,便是他不在,朕亲自上马征伐又如何?!莫非就拿不下草原了?!有些事情可以退让,但有的事情,朕绝不退让!”
说曹操曹操到,沈妙言刚说完这句话,帐帘被挑开,身着朱红锦袍的俊美公子,面无表情地踏了进来,也不知听见了多少。
沈妙言一噎,立即挪开视线,一张艳绝小脸绷得紧紧。
连澈眼底隐隐可见憔悴青黑,大约这几日过得并不好。
他拢起宽袖,上前拱手施了一礼,低垂眉眼,声音极低:“姐姐,我错了。”
沈妙言诧异地望向他,原以为这厮是颗锤不烂的铜豌豆,怎的这厢竟然主动过来认错了?
她顿了顿,没再继续端架子,苦口婆心道:“与情,你我是姐弟,你怎敢对我抱那种心思?与理,我是君,你是臣,你更不该对我做那种事。”
连澈仍旧低着头,淡淡“哦”了声,慢条斯理地撩起后裾,在张祁云下首处坐了。
沈妙言也不知他听进去了几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再训他,于是命拂衣把军中的将领都请到军帐里,商议如何夺下草原。
待到商议完毕,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将领们走的差不多了,只剩她和张祁云还在敲定最后的细节。
恰在这时,添香奔进来,禀报道:“陛下,有侍卫在咱们军营附近抓了个鬼鬼祟祟的姑娘,审了半天没审出个名堂来,想征询您如何处置。”
沈妙言不以为意,“大约是附近的牧羊女吧?”
“不像呢,听那侍卫说,这姑娘的穿着打扮和口音都似中原人。”
沈妙言已觉有些疲乏,因此摆摆手,“先关着吧,朕明日亲自来审。”
添香应了声好,正要转身叮嘱下去,张祁云摇着骨扇起身笑道:“皇上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就交给臣去办好了。”
“也好。”沈妙言点点头,打了个呵欠,先行回了大帐。
张祁云来到那座关押可疑姑娘的大帐前,守在门口的侍卫立即行了一礼,撩起帐帘请他进去。
帐中燃着灯火,穿云碧色袄衫的姑娘,抱着个大大的包袱,正坐在圆桌旁发呆。
张祁云静静望着她,六年了,这小姑娘因为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缘故,看起来不像二十出头,倒像仍是十五六岁。
他抬手,帐中的侍卫便都退了下去。
他慢条斯理地在她对面坐了,翻了翻侍卫们审讯得来的口供薄,不以为意地翻到空白页,执笔蘸饱墨水,“姓甚名谁?”
谢陶怔怔抬起头,望见对面坐着个留大胡子的家伙,心中不禁害怕发憷,抱紧了包袱,小小声道:“我……我不认识你……”
“我叫张祁云。”男人抬头望着她笑,尽管蓄着七八寸长的胡子,可那双剑眉却分外英挺,眉下星眸清远,气质如华而温雅,“现在你认识我了,那你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