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隆起初不愿多说,只遮遮掩掩,但在沈崇一语点破欠款事宜,并且说破具体金额之后,杨德隆什么都不藏了。
他先是把何川生好一顿猛喷,仿佛恨不得生食其肉,烂炖其骨。
何川生的命运正一步步走向深渊。
但最后杨德隆又一句话把老何拉了回来。
“老何他这人吧,贼是贼了点,但心眼儿不坏。他生意搞得不好多半是运气太差,但运气这事呢,又怪不得他。我虽然同情他,但我也得为自己一家老小负责,还得为公司里百来号兄弟姐妹负责,所以我们这次都是没法子了,趁着他还有点资产,得赶紧把自己该拿的拿回来。沈总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好奇,没别的意思,杨总咱们回头聊。”
摸底完成,下午沈崇又带着团队回到何日君再来。
只是几个小时过去,何川生看起来竟又比之前更老三分。
他还在茫然究竟是怎么了,并且心中更能猜到沈崇必然会与陶韵沟通。
他惴惴不安的在心头揣测完全占据优势的沈崇将会在谈判桌上怎样料理自己。
“沈总你开个诚心价吧,我认了。”
在谈判桌上,何川生连提要求的勇气都没,大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一副任你宰割的态度。
如果被法院冻结并进入质押拍卖程序,他顶多只能在这块地上收回5000万,只要沈崇给的报价稍稍接近9000万这个死亡线,他都愿意接受。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这光棍利落的认栽反而激起沈崇的恻隐之心。
但沈崇并未完全放松警惕,而是试探道:“何总不然这样吧,我给你交个底,德隆电机的总部就在我隔壁,先前我和杨德隆杨总聊了大概半个多小时。”
何川生愈加头大,完蛋,见面就先搬我债主出来,你下一句就是要用这个压我价了吧?
他如果更不要脸点,就去煽动杨德隆,让老杨把另外几个债主都拉扯上,明天甚至今天就正式提请仲裁,那自己必须马上还债。
这人是要逼我上绝路啊!
何老板绝望的看着沈崇,心头一片悲凉,暗想,他多半会开6000万了。
我能怎么办?
我还是得接招。
我就是砧板上的剁椒鱼头,被人剁了还往我脸里撒椒,我都还不了口。
这头,沈崇没管何川生的脸色,自顾自说道:“杨总先一直骂你,说他恨不得掐死你。”
何老板直抹汗,“是我坑了老杨,还坑了不少人。惭愧啊,人算不如天算,丢人了。唉,我的情况想必沈总你都心里有数了吧。兴许是我前半生走得太顺,有些得意忘形,现在遭这报应都算我活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是连累父亲让我这当儿子的深感痛苦自责。我先前与沈总您说,在商言商,现在不敢说什么求您同情我的话,我更没指望往后还能东山再起,只求能哪怕稍微多卖一点,我……我毕竟……我好后悔……”
他后悔当初没早点答应陶韵的1.4亿报价,更后悔在听到沈崇第一次报价,以及最近一次的1.55亿时没有应下来。
短短不到两天时间,他的人生仿佛过山车,从低谷到巅峰,再又跌落悬崖掉进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若非还撑着一口气,他几欲崩溃。
都说贪婪是原罪,何川生认为自己罪有应得。
“我本来有机会安安心心还清债务,但落到这步田地,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活该……”
说着说着,一把年纪的何川生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伏案趴下,双肩耸动泣不成声。
沈崇即将给出来的报价将是最后的宣判,他根本无法反抗。
他知道沈崇不会丧心病狂到给出5000万以下的报价,但哪怕沈崇只给5500万,他也会接!
可恨世上没有后悔药,可恨自己终究轻视了沈总,以为能靠点花花肠子将对方玩得团团转。
现在他知道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根本不是沈总的对手。
看着何川生这样子,沈崇心头愈加不忍。
先前他看似随意的提起杨德隆一事,却还是因为他信不过何川生的自觉,不想再给他任何挣扎的念头。
不然,松口太随意,万一报价1.15亿之后这位先生还要与他磨嘴皮子,烦都得烦死。
用全部的力量,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打压对方的心境,掐死对方反弹的可能,这是沈崇的既定策略。
但沈崇并未打算一刀将老何彻底砍翻,倒没料到自己的随意之举竟触动了他的伤心事。
一把年纪的江湖前辈了,哭成这样,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我打压得太猛了。
可不做这一切呢,老何可能还会有波折,不记恩,反而记仇,毕竟1.15比最初的1.48还低了许多。
他沈崇是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但明明他已经又做了极大让步。
人心难测,升米恩斗米仇的事这世上见得多了。
何川生终于哭够了,再重新抬起头来,一边抹红眼圈,一边告罪道:“不好意思啊各位,让大家见笑了。沈总,开价吧。”
沈崇直视着老何的眼睛,“一亿一千五百万,怎么样?”
“什么?”
老何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反问道。
沈崇再重复一遍,“一亿又一千五百万!”
何川生的眼珠越瞪越大,身子渐渐坐直,脖颈发硬发青,明明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