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王勿忧,党项蕃落此风最为开放,女子出嫁前有百日试婚期。”
“高侍御此话何意?”
“仆的意思是,阿藏怀了舒王的贵胄血脉也无妨,可叫明怀义安排让她嫁人,只要党项姑娘在婚前百日内的孩子,她夫婿是不能不接受的,还要视如己出。”
这话说得舒王有些不快,他明确要求:“不行,我得纳阿藏为妾室,不能让孩子认个蕃子当阿父,聘书就得让高侍御来写。”
“阿藏是党项女子,舒王乃天皇贵胄,如果以她为妾,怕是不妥吧?”高岳有些为难。
“没什么不妥的!高侍御,高侍御,帮帮小王,小王如无阿藏,是会癫狂失心疯的。”
这下舒王就等于是牵拉着高岳衣袖哀求了。
正在高岳犹豫时,崔云韶在屏风后轻咳数声,高岳会意,忙说舒王殿下在此少待,我去和内人说两句。
接着,高岳转入屏风后,和云韶切切私语几句。
芝蕙也低声补充了些。
等到高岳再转出来后,可谓春风拂面,“哎呀舒王啊,所以说女子的事还得女子谋划。内人方才说了,她升平坊崔氏也算是个大门户,如舒王不弃,我泰山可领阿藏为本院侄女儿,改个名字,这样舒王再备些聘礼,我内人帮阿藏对镜梳洗,正式送她出阁,舒王直接娶来就可以了。”
“妙啊,妙啊。”舒王顿时喜笑颜开。
“只求舒王勿要嫌弃升平坊崔氏。”
“怎敢,怎敢啊!”舒王感激涕零,反手就握住高岳臂弯,“高侍御遂了小王的心意,将来必要报答。”
数日后,崔宁就自灵州派快马回报,说完全没有问题,他替他弟弟成都尹崔宽认了这阿藏为侄女儿,取名崔云裳,择吉日可嫁舒王。
舒王满面春风,欣喜若狂,于是割起麦子来更加卖力。
那日下午,他割完麦谷,坐在处草亭下休息,阿藏在旁边细心为舒王擦汗。
这时田野当间,通往远山的小路上,铃铛清脆响动,舒王循声望去,只见一女炼师,容貌甚美,浓眉星眸,没戴莲冠,头顶当中挽起个团子发髻,其余长发披在双肩,着青白相间的羽衣,脚穿麻鞋,骑着头驴,晃晃悠悠而来。
见到舒王,女炼师当即于驴背上掐指行礼。
“这应该是回中山王母宫的炼师......”阿藏正说到。
结果那女炼师又端详了舒王番,不由得哎呀声,急忙说“怪不得此处山野云气有变,原来有帝子贵胄在此!”
舒王纳罕地看看自己穿得这一身麻衫束脚裤,浑身都沾满碎麦秆的样貌,心想这炼师怎知我的真实身份?
这时驴子叫唤两声,那女炼师在驴背上跨起右足,准备旋转过驴头,并到左足一侧,然后直接跃下来,但很快动作猛地僵滞,“该死该死,一激动,把云韶教给我的都忘记了......哪能用如此粗鲁的动作下驴?”于是炼师硬生生地又把右足给压了回去,娇滴滴地对舒王说:“可否相帮?”
“哦!”舒王答应了,便举起捆麦秆,凑来就喂炼师的驴。
“我去,我叫你帮我下驴,不是叫你帮我喂驴,你个憨大......”炼师骑驴难下,暗暗叫苦。
谁想这时高岳恰好出现,他穿着绯色官服,悬着银闪闪的鱼符,看到此景便厉声呵斥驴背上的炼师:“有眼无珠,你可知给你喂驴的是何等人物?”
说完高岳佯装不认得彩鸾炼师,走上前去要扶她下驴。
这时彩鸾将左袖搭在高岳肩膀上,才翻过驴背准备下来,谁料一脚踩空了蹬,往后一仰,就势倒着跌到了高岳的怀里。
“炼师!”高岳微微吃了惊,另外只胳膊顺手揽住了彩鸾的后腰,几乎等于将她抱持起来。
彩鸾的脸也有些赤红,因为她裸露在外的脸颊和后脖,很直接地感受到逸崧怀抱的温厚,而被他胳膊勒住的腰,也有些绵软无力起来。
“炼师?”舒王捧着捆麦秸,在旁瞪着眼睛,见这女道姑被高侍御用奇怪的姿势倒抱着,双足还悬着空呢!
“咳咳。”高岳将彩鸾给放落到地上,彩鸾也急忙摸摸后颈,往前腾了两步,希图将刚才两人相贴所产生的温度给抹去。
“这位果然是贵胄?”尴尬了数秒后,彩鸾满脸“我猜对了”的表情询问说。
“这位便是泾原节度大使,开府仪同三司,舒王殿下!”高岳朗声介绍说。
“啊——怪不得首上有五彩云气,成龙虎之形。”彩鸾急忙抬高拂尘,在舒王头顶来回挥动数下。
舒王和阿藏都惊讶地抬头,顺着炼师刷刷挥舞的拂尘一起望天。
高岳不由得暗中扶额遮脸,气急败坏地给彩鸾使眼色:“彩鸾炼师啊彩鸾炼师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这声音简直就是棒读,毫无感情起伏,这动作僵硬无比,不知道还以为你在掸苍蝇呢!和瑶英炼师相差太远。”
好在舒王单纯,便问彩鸾炼师来历。
彩鸾回答说,自己始终在终南山、回中山、华山数处盘桓,求仙问道,曾因机缘得一图,可推数年吉凶祸福。
这下舒王来了兴趣,“哦,不知炼师有何预言?”
彩鸾炼师恢复正常,敛色说“正衙立,临洺危;魁冈作,魏岳反”正是她的所得。
舒王果然惊讶,说原来这谣曲是炼师你所作,接着肃然起敬。
“是啊,自从宣政殿在魁冈月动工以来,现在魏博田悦果然围攻临洺,而李惟岳也造反了。”高岳也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