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三月,天色渐暖,天亮的也早了些。
州衙幕僚邵靳从城外公干回来,一大早就到了西城外,城门也才刚刚打开。
邵靳是泉州本地人,熟悉民情,从前替蒲寿庚做事,现在则诚心归附了张镝。作为幕僚师爷,不过是混口饭吃,谈不上多么忠诚,换个东家也是一样尽自己本分而已。但自从跟了张镝,眼看他短短几月就掌控了泉州,不仅仅是以雷霆之势攻下城池,更是以非常手段让百万军民真心顺服。如今整个泉州对他的个人崇拜已经到了极处,已经把这位一州之主当成了天一般的存在。
邵靳对自己这位新东家的权谋智计也不得不表示佩服,而且其容人气度也不一般,对自己这样的降人也能一视同仁,更能从谏如流,把自己推荐的很多人才都委以重任。
或许是出于感恩,投桃报李或许是觉得遇见了明主,值得追随。邵靳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不再是一开始那样单纯的主宾关系,拿一份薪酬就办一份差事。而是有了一点士为知己者死的意思,全心全意投入了,当然这其中也有一点另外的心思,他知道在这个乱世里总会有一些天纵之才脱颖而出,成就一番大业,甚至最终贵不可言。在大业成就之前如果能投靠这样的命世之主,那简直就是押宝押中了大富贵,可以从龙升天了。
邵靳自认为有识人之能,直觉告诉他,这位东家就是那个值得他押宝的人,他要抓住这样的机会。
为此,他对张镝的称呼也变了,不再叫略显生分的“东翁”,而是学着陈复那帮人一样,叫“主公”了。
对于陈复,邵靳还是心有不服的,他觉得自己的才能丝毫不逊于陈复,要不是此人早跟了主公几年,这个内书房首领的位置就该自己来坐。出于一种竞争的心态,他最近办事尤为卖力,成天都在下头跑,用心的为主公解决各种各样的繁杂事务。
这几天刚跑完邻近的三个县,调查了几个盐铁场矿的生产经营状况,对每年的产出收益做了计算。一路上都在思考着如何重新安置矿工,如何安排管理,以及回去如何向主公报告。
由于晚上熬夜赶报告材料,早上又起的早,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已经很有些困倦,坐在马车里几乎睡去,却忽然被几声喧哗惊醒过来。
从那车上探出头去,发现几个值守的志愿材勇正抓住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往城内押,那被抓的人满口冤枉,还大声喊着“我要见你们张知州,张砺锋,我是他的故交!”
邵靳知道张镝的表字是砺锋,但却是第一次听人叫出来,因为张镝位尊,人们或者根据官职称他张知州,或者以中兴社的叫法称他张总理,亲近的部下叫他主公,老百姓也许就称呼他张青天,但直呼“张砺锋”的却绝无仅有,那么此人或许真是张镝的同学旧友呢。
“诶!几位兄弟且慢,把他带过来,我先问问!”
“尊驾是?”
邵靳将自己的身份牌和州衙文凭交给其中一个领头的材勇,表明身份道“我是张知州帐下行走邵靳,却不知这人犯了什么事?”
“原来是邵先生!”那领头的材勇递回文凭,拱手为礼,解释道“此人自称从北方来,但既无身份牌,也无任意保甲开具的通行文书,身上却搜出了盖有北虏印鉴的信筒。他还百般抵赖,自称是我们张总理故交,要给总理送信。咱觉得可疑,说不准是个北虏的细作,所以要带回去查问明白!”
这材勇一口一个总理,这个称呼原本是流求来的中兴社旧人专用的,泉州人一开始都称呼张镝的官讳,中兴社的老部下们有一种自豪的心理,觉得自己追随的久,与总理更为亲近。慢慢的,泉州本地人也有样学样,全都叫起总理来了。
“我看他像是个斯文人,不必押着,就上我的马车,我先带回去问个明白。”邵靳的第一印象就觉得被抓的这个人不像细作的样子,却很可能真是主公的故交,那自己也算送个顺水人情,便向押解的材勇们提出用自己的马车把这人带回去。
“这个”看几个材勇似乎还有些犹豫,不大放心把这个细作嫌疑犯交给别人。
“不必担心,要不然几位兄弟便一同往州衙走一趟,把事情辨明就好了。”
“如此甚好!”那材勇头目表示认可,便决定跟着马车一同回州衙去。
邵靳在马车里与那“嫌疑犯”交谈了一阵,差不多认定了此人确实是张镝的故交无疑,只是问这人此行的目的却支支吾吾不肯说,邵靳也不强求。
“主公,看我把谁带来了!”
张镝听到声音,抬头看签押房门口,又惊又喜。
“啊哈,舜玉,真是你!?”
来的人是张镝曾经的太学同窗,至交好友叶李叶舜玉。
“砺锋啊砺锋,见你一次可真不容易!”叶李假意责怪。
“北虏虎视眈眈,不得不如此尔!”
“士别两年,砺锋兄已是封疆大吏了!”
“国事如此,我辈怎能不发愤图强呢?”
“以砺锋之大才,封侯拜相,理所应当,岂会久为池中之物!”叶李语中不无恭维。
但张镝听着叶李的恭维,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他感觉两人之间过去那种纯粹的友谊不见了,似乎中间掺杂了点什么。
当年他与康棣毅然南下,叶李却留在临安选官,那时候他们之间就第一次出现了某种看不到的裂痕。只不过人各有志,张镝并不介意这样的分歧,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