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升想过很多种答案,又或者埃德加根本回答不上来,却没有想到,埃德加几乎未加思索地便说道:“伦农先生,据我所知,信仰只会改变,从来不会不存在。”
楚云升笑了笑,抽起了烟,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吗,可能我不太懂,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只有不存在的东西,或者说是你所渴望却得不到的东西,才会被人所信仰所追求,苦苦为自己编织各种“谎言的翅膀”,容易得到的,却永远成不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因为这个时候,他又忽然想起水晶衣人飞船中被囚禁的那些人和怪物,古怪却又是那么的眼熟,仿佛就像神话中曾出现过的一般,他不是傻子,即便别的所有的东西都看不明白,但那个真长着翅膀的女人,会是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他压制这些可怕的想法,因为顺着这个思路走下去的结果,他有点无法接受。
两人一前一后陷入了沉默,埃德加不说话,是因为他还需要时间消化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而楚云升的沉默则是因为脑袋中有些混乱。
说真心话,他有点羡慕埃德加,不论何时,这个黑人总有那么一句“你当刚强壮胆!”,转瞬间便将一切抹平。
而他有的,只剩下武力,诚然在如今铁血当道的年代,天威的武力可以征服整个世界——权利、财富、女人等等,所有用眼睛能够看得见的东西,但,哪怕是将武力修炼到齐天控宇,登峰造极,武力却依然征服不了人的内心,剥去这层外衣,仍旧是一具行尸走肉,看似威风,说穿了。不过是为别人的眼睛而活着。
如果说姑妈一家未出事前,他是为安生立命而活着,现在姑妈她们没了,他又是为了那刻骨铭心的仇恨。为那黑雨夜里的大誓而活着,那么,如果有一天,真的杀绝了异族,消融了仇恨。他又该为什么活着?
楚云升不是天生的心怀大志、气吞山河式的人物,伟人可以从一片混乱与迷惘的废墟中,天才般地领导世人创造并开拓出新的秩序、新的世界,这便是伟人的伟大之处,而他,既无那光芒万丈的智慧,骨子里更是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小人物。
当原有的社会秩序被彻底毁灭,他人生的参照系坐标也随着付之一炬,顿失所依,但小人物也是有野心的。或者说是意淫,甚至还会因为小人物做得久了,使得这种人上人的yù_wàng变得很为强烈,他在申城与金陵城的时候,就曾雄心万丈过,想象过以自己的双手亲自缔造出一个新的秩序,万人垂颈,一人蹬极!实际上,古书的存在,的确让他实现过“威震一方”的霸气。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才发现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yù_wàng是yù_wàng,现实永远是现实。它们之间永远存在不可逾越的天堑鸿沟!这无关武力!
他记得以前公司的人事在聊天的时候曾说过,如果一个职位需要的是一只大象,那么你只能去找小象来培养,而不是去找猴子,因为一只猴子,不管它怎么灵活聪明。不管你再怎么培养、再怎么训练,它也成不大象,有些东西是天生就注定的。
活到如今,他早已理解这个比喻背后的残酷和现实,不同的是,他此时的心境也早已不同,对当初可笑的意淫已经毫无兴趣,气吞山河的大人物在他眼里也只是同情的对象,再无一丝恨不得自己和他一般的心思。
只要他愿意,随处找个地方躲起来,便是一尊霸主,一方土皇帝,哪怕是为所欲为,又有何人可以阻挡?
可是,他知道,他想要的已经绝对不是这个,绝对不是!但不是这个,又是什么?他完全不知道!只是孤岛珉的遗言像是隐隐地触动了什么地方,于是才有了他和埃德加的那番对话。
他很迷惘,像是抓住了什么,却又看不穿,看不明白,这种烦躁的情绪只能在香烟的烟雾中才能得到些许的缓解,也许还有酒,不过他是不太喜欢喝酒的人。
想到酒,楚云升心中一动,估摸着埃德加也要饿了,伸手从物纳符中掏出一份干粮,以及一瓶他不懂的洋酒,那是冯渔庭滥竽充数给他的,当初他要的可是白酒。
海岛上的天气很冷,湿气很重,楚云升倒没什么,三元逆体,这点小麻烦根本不是问题,但埃德加就不同了,他一个普通人,若没有六甲符支撑着,三下五除二,非病死在这里不可。
一个抽着烟,一个喝着酒;一个想着出路,一个想着妻女;黑沉沉的天空下,显得十分的沉闷和压抑,只有到处的虫子鸣叫声,提醒着他们——他们还坐在巨坟的头顶上。
有冥在,楚云升也不用和埃德加交替守夜睡眠,沉入暖烘烘的巨坟中,一直到第二天微光初现的时候,冥很奇怪地向他传递了一串的信息。
楚云升皱了皱眉头,一跃而起,顺着管道,飞速窜至坟口顶,全黏液区唯一的一只四次形青甲虫早已等待时久,一人一虫迅速向还在交战中的战线飞去。
冥给他传送来的信息很奇怪,也很惊人,这个岛上竟然还有人类存在,这对楚云升来说是个危险的信号,他已经将这里视为冥的私人秘密地盘,绝对不容许有别人知晓。
另外,更为奇怪的是,这个人类并不是由冥搜索发现的,而是对方主动出现在阵线上,要求联系冥的。
楚云升从来不是个鲁莽的人,且不说现在孢子森林势力大于自己,即便比自己小,对方敢大摇大摆地现身,自然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