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君,刚才那位是?”秋月家的当主秋月种长看向刚刚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楚云升,眼神中泛起疑色,张开手掌,握住郝旭的手,竟说着流畅的汉语问道。
“是我们新来的朋友,来江东有点私事要办。”郝旭不动声色的巧妙掩饰过去,话语中模棱两可、含混不清,既没有十分明确楚云升与他们的关系,以防止露馅,又重点强调了是“朋友”,带出了阵营方向,让日本人心存畏惧。而话题更是一带而过,看似轻飘,却是一种“正常”的表述。
“原来是这样,不知郝君?”秋月种长眼底微动,一丝微弱不可查的流光转瞬即逝,面露恍然的样子道。
“是这样,如今江东地面基本上都是你们外国人,语言不通,怕有个行事不便,所以我专门下来和秋月先生打个招呼。”郝旭有意无意地望了一眼星野家的方向,淡淡地说道。
他之所以要“招呼”秋月家,乃是因为只有秋月家才能让他放心,楚云升作为一个忽然冒出的绝顶高手,除了要向他示好外,他在申城的一举一动,浦江之西不能不知道,因为在郝旭眼里,他已经成为一个可以决定申城东西之争的关键性人物,万一出现极小概率的事情,楚云升倒向江东,那么他们就要第一时间做好打算。
当然郝旭觉得自己胜算很大,刨去一切,起码对方也是个中国人。
“明白了,请郝君您放心吧,我会安排。”秋月种长鞠了一躬,也望了一眼星野家方向,又道:“郝君,我前几日刚说服了两家家主,但还望今天这样的流血事情不要再发生了,否则他们都会因为担心生存得不到保证,而全部倒向立花家所领导的强硬派,拜托了!”
郝旭眉头稍稍一凝。旋即松开,道:“秋月先生放心,我会将你的意见带回给两位哥哥。”
这种事情上,他做不了主。两位大哥即便在“统和”上,意见也一直有分歧,二哥以为只有不停地以武力胁迫,杀鸡儆猴,日本人才会真正地老实归顺。而大哥总担心会激起更大的反抗,增加浦江之西的伤亡。
“那就拜托了!”秋月种长很是恭敬地又鞠了一躬,这似乎是他们一成不变的礼仪。
……
楚云升并没有拒绝郝旭的这种安排,也明白郝旭的小心思,但他来江东要办的几件事情中,其中就有一件必须得接触日本人,那便是要问清楚他们如何渡得大海的?
实际上,他虽然没有想好到底怎么渡海,但心里很明白,想要横渡太平洋。无非是乘船走海路或踏冥走空路这两种办法,而空路他想都没想地便否决了,当初港城那团暴风雨云中伸出的那只巨爪,至今还令他心有余悸,那种藏身在风雨云中的怪物,根本不是他和冥现在能够抵抗得了。
只是那个始终藏身而不见真形的怪物,和其他部分海怪不同,当时似乎只对入侵来的虫子包括恐怖之子发动了灭杀与驱逐,却对逃亡到海岛上的港城人类视而不见,甚至远远地便在海岸线停下追击的脚步。反身从空中沉入大海,游弋深渊。
由此,楚云升便不敢冒险利用冥走空路侵入大海,一旦在远离海岸的深海中被它发现冥的虫子气味。而遭到袭击,则必死无疑,这个风险连冒得价值的都没有,压根就是送死。
所以,剩下的唯一的一条路,只能是以船渡海。日本人能跨越六百到八百公里的海面到达申城,必定有些蹊跷和凭借,而且起码还说明那个暴风雨中的怪物没有现身,否则以它的能力,无人可以存活下来。
但在问清楚这件事前,楚云升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便是去父亲与母亲的墓地,多少年了?离开申城之后,他便再也没能回来过,几经生生死死,许多次他都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甚至连他们的遗物都被自己丢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本祖宗留下的古书。
不知道为何,他一踏上江东的土地,便有一种急迫的心理,一种怕死了就再也来不了的心情,想要去那里,有很多、很多很多的话,要和他们说……
然而,当他一路飞奔到江东郊外的那个熟悉的墓地园,昏昏天穹下,在一片荒芜、破败、断裂的墓碑丛中,父亲与母亲合葬的墓穴前,那张熟悉而亲切的黑白照片下,静静地伫立着,很久很久,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楚云升以为他还会大哭一场,哭得昏天暗地、撕心裂肺,将所有的伤痛、委屈、难过……一切的一切,向最爱他的人一一倾诉,冥冥中,母亲温柔的抚摸,父亲安定的目光,都会让他得到片刻的安宁。
然而,他却已经不会哭了!
操劳的母亲再也听不到他的呼唤,严厉的父亲也再也看不见他的黑发,只有那一方冰冷的雪墓,似在寒风中,诉说着无尽的思念。
许久后,他双膝跪了下来,伸手轻轻拭去照片上的冰雪,仅也只说了一句:“爸、妈,我没用……”
冷风卷起碎落落的雪花,呜呜地粘附在他刚穿来的衣服上,飘落在他杂乱的胡须以及散乱的头发上,像是雪地里的稻草人,披着白颜色的外衣,孤零零,茫荡荡。
他的耳边渐渐地回荡着父亲临死前,紧紧地攥着他的手,眼神中透着无奈的疼惜、不放心、遗憾而又有一分的坚定,竭力沙哑地断续:“云升,你长大了,要学会……”
是学会照顾自己,还是学会坚强,或者是别的什么,他没能说完,带着遗憾永远地走了,楚云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