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琅担心的问题成了事实。
较为有利的是,广东、福建的工人运动开始平息,当地工人势力接受了议会和宪法的胜利果实,他们停止了摆工,生产开始恢复。但很难恢复到以前,主要是纺织工业在经济危机期间遭受了重创,不过纺织工人并不是运动的领导者,主要领导者是那些容易凝聚,数量众多,而且是男性工人为主的行业,这样的行业无外乎运输业的码头工人、铁路工人,矿产业的矿工,机械行业的技术工人。
议会召开,宪法制定之后,老内阁就宣布了总辞职,六部部长、丞相集体退出了内阁。
国会向皇帝推荐了一批在省级任职,官声较好,跟各方势力都能打好交道的官员人选,皇帝一一批准。
新的内阁上台。
新的内阁跟旧内阁不同,他们对松江府的工人摆工运动,采取了默认的措施。
以前的官府对这种事情,总是希望和稀泥,希望双方各让一步,但现在让无可让。
过去工人斗争的是资本家,要求无非是加工资和减工时,可这一次,他们斗争的对象,却是整个权力机构,他们不服气他们一直要求的议会,他们认为议会选举不公。
同样跟周琅猜测的一样,议会建立之后,矛盾瞬间转移到了议会跟在野势力之间。
以前工会这样的组织还可以针对官府,可现在官府已经表示服从于议会,他们只能去反对议会。
皇帝和整个官僚阶层都保持了沉默,不想让革命的火焰招惹到自己身上。
任何斗争都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工人的摆工行为,诚然是为他们自己争取利益,但在他们和他们的领导者都还不成熟的时候,不懂得节制,最后伤敌一万有可能自损两万。
在摆工刚刚开始的时候,主要斗争方依然是资本家和工人,工会主要反对资本家解雇工人,动了摆工,控制了工厂。此时资本家并不着急,他们开始等待时机,想跟工人们熬一熬,过了三个月后,他们现熬不过工人了,因为这时候全面危机爆,官府开始救济,到处摆着粥棚,工人们在工厂做工,也就能糊口而已,有一口吃的,他们可以坚持很久。可资本家坚持不住了,他们开工厂是要赚钱的,经济危机本就让生意难做,否则也不至于出现大面积解雇工人的情况。长时间不开工,他们的贷款怎么办?他们是会破产的。
他们求助于官府,不求官府能让工人开工,他们希望官府帮他们把工厂收回来,工厂是他们的,工人霸占着,他们占理。但官府从来不愿意跟大众对抗,所以一直在游说,在跟工会领们谈判。一直都没有成功,反而让各种运动的矛头指向了官府,开始了要求议会和宪法的政治运动。
这时候已经不是工人和资本家的事情了,而是工会政治家和官府的事情,皇帝做出了妥协,甚至力压内阁接受了议会监督和宪法制约,但之后工会政治家们依然不满意,他们认为选举不合理,他们要求重新选举。他们不愿意在他们争取到的议会这个平台内斗争,继续动他们擅长的斗争方式,来斗争议会。
这时候又不是官府和工会政治家的事情了,变成了工会政治家和议会的事情。
此时的松江府,十分混乱。一部分工厂已经恢复了开工,这些工厂,都跟商会和帮会势力有关。
商会自不用说,商会组织中就有一群工厂主,这些工厂主,借助会馆的力量,让他们的工厂恢复了工作,这些会馆能控制的,往往是异乡人,异乡人更依赖同乡会;帮会的情况十分复杂,既有自己的产业,比如天地会直接经营青楼,大车店等产业,也有别人的产业,但工人是他们的成员,比如码头是一家家航运公司的产业,可码头工人有一部分加入了青帮,纺织工人有一部分加入了小刀会。
议会成立之后,这些帮会成为议会中的大势力,他们登堂入室,地位大大提高,一个个极为满意。也让他们的身份从过去的灰色地带,走入了阳光下。国会召开之后,迅给予了各种组织一个合法地位,不管是天地会、商会还是工会都成为合法组织。
结果帮会势力光明正大的招募会员,登报,打广告,许诺各种加入帮会的好处,帮会的势力快扩张。而帮会的底层成员,则主要是本地人为主。
坚持斗争的工会,比如松江府工会,受到了严重削弱。他们中的一部分工人开始转投其他组织,因为他们实在是无法支撑持久的摆工。他们得生活,政府施粥是吃不饱的,而且他们还有房租要付,这些跟他们一样穷的工会帮不了他们。
渐渐的工会成员慢慢离开摆工地点,悄然加入了恢复了生产,开始红红火火的工厂,而要加入这些工厂,他们都得加入帮会或者会馆。
此时最倒霉的,是那些原本不想妥协,后来现妥协都没有机会的资本家,在摆工进行到六个月的时候,大多数被霸占了工厂的资本家就资不抵债,宣布了破产。此时即便这些工人愿意恢复生产,他们的工厂也拉不起来了。这反而让那些较早恢复生产的工厂,夺取了不大的市场,变得红火。
这也属于正常,工会霸占的工厂总数,在松江府高达三分之一,经济危机是因为生产过剩而起,有三分之一的工厂停工,弥平了这个过剩,让剩下的工厂有了活路。间接的解决了生产过剩问题。
还没学会如何妥协退让,如何正确斗争的工会,此时有些尴尬了。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