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笮,旧出盐铁及漆,而夷缴久固自食,汉将张嶷擒率豪狼岑、盘木王舅、获盐铁,郡乃治焉。”
------《季汉书·张嶷传》
时近正午,姜维与马谡敲定各项细节,这才拱手告别,各自回去筹备。
姜维回到帐中,但见地面墙上皆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案几上的公文竹简也被细细归纳,案几正中还置着一个食盒,香味正从盒中四溢而出。
屏风旁,关银屏正弯腰细细收拾床铺,她口中哼着欢快的小调,瞧着心情似乎大好。
“咳…咳…”姜维轻轻咳了一声,示意到来,而后换了一副玩笑口吻说道:
“关索兄弟,昨日你抓了三员贼将,立下好大功劳,眼下花关索的大名,已在营中传开了!”
关银屏闻言,如受惊的小猫一般翻然转身,见到来人后,面上的轻松倏忽收敛,垂首踯躅行至姜维跟前,捏着衣角,颇有些可怜道:
“三哥……我本在帐中休息,实是夷人偷营,我心中着急,不曾细想便奔了出去,这才违背了你的嘱咐……你可千万莫要气恼,也千万莫因此遣我回蜀中……”
姜维在她肩膀上一拨,顺势让她原地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异样,方才舒了口气,道:
“你救了赵广,擒了贼酋,立下大功,我怎会恼你。我只气你怎得这般不自爱,救下赵广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单骑突入敌阵中?我听闻你还差点陷入重围,着实吓我一跳!总算谢天谢地,眼下并无半点损伤,万一擦着碰着,我当如何向两位兄长交代……”
关银屏见他关心,心中畅快,倏忽抬眼,笑靥如花问道:“三哥只是担心没法向兄长交代么?倘若我负伤了,抑或战死,三哥又当如何?”
姜维一愣,伸手作势欲打,皱眉道:“呸呸呸,小小年纪,休得胡言乱语!”
关银屏笑着躲开,又挽起他的胳膊,拉至案前,指着案几上的饭食,笑盈盈道:
“好啦,我不说笑便是。三哥快来,你累了几日几夜,我做了你爱吃的油饼,趁着眼下还热,快来吃些。”
她边说边将食盒盖子打开,阵阵麦香顿时扑面而来。
姜维早已饥肠辘辘,当下坐下大口开嚼,边吃边含糊道:“你离家出走,二兄甚是担心。此前我已写信给二兄,想来他已收到,再过得几日,当有回信至也。到时,二兄若要让你回去,万不可再推脱。”
“好好好。”关银屏边应承下来,边乖乖在案几一侧坐下,心道:“今日不走,日后多得是办法留下。”
她瞧姜维吃得香甜,心中快慰,便以掌支腮,情不自禁便讲述昨天冲阵的种种细节。
“……那恶汉鄂焕,发起狠来当真不要命,赵广将军与阿文两人合力,竟然也不是对手,若非我及时赶到,差点便出了乱子……”
“……二兄时常夸耀,说男子汉在战阵中纵马扬鞭、肆意驱驰是何等快事,不想我以女子之身,也做成这件乐事……”
“……对了三哥,你可知送我的小红马,当真迅捷如飞,再养得几年,怕是比你家小白还要神骏……”
时值正午,几道光束穿过帷幕上的破洞,倾泻到案几上,便是连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都变得纤毫毕现。
姜维口中大快朵颐,耳边传来关银屏略带娇憨的呢喃细语,心头忽涌起一阵岁月静好的温暖。
自银屏到军中以后,他每日都有可口饭菜,帐中每日都是井井有条,真要细较,却是自己托了这姑娘的福。
回想起来,关银屏自小受父兄宠爱,养尊处优,女红下厨,原本自然是一概不会的。
但大汉经略西羌之时,她花了一个多月功夫学习刺绣,为赶制那袭精美无匹的大氅送与自己,她的十指均有损伤,大氅上的一针一线,皆是她的涓涓柔情。
此番南下平乱,她又甘愿抛下尊严,亲下厨火,素手调羹……
伊人之芳心暗系,姜维又非浑浑噩噩、未经情事的黄毛小子,又岂会一无所知呢?
方才她问起,若此役伤了或死了,自己当会如何?
“倘若如此,管他什么杀俘不祥,管他什么军法严峻,某怕不是要将这群夷人就地活埋……”
姜维心中当时便有了答案。
话说回来,关银屏情真意切,家世高贵,本身更是月貌花容,性情娇憨,家中老母不止一次夸赞于她,若真能娶进家门,怕不是祖坟冒烟、三生有幸矣。
只是——不论身处何地,姜维一旦闲将下来,心中总会浮现那清丽的倩影。
“若是因为星彩拒绝于我,便转而选择银屏,怕是对她不公至极……我又于心何忍?”
想到这儿,姜维心中又是一顿烦躁。
这顿饭先甜后淡,堪堪吃完,就有诸将在外间请示。
数不完的施令等到发号,数不完的公文等待处理。
他拍拍脸颊,振奋起精神,心道:“且放下幻想,准备战斗!此番定要立下不世奇功,只为那万一之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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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几日,姜维坐镇军中,遴选夷人精锐以为部署。
这些青壮本不愿意,姜维广而告之,若不戴罪从军,必罪及家人;若能踊跃响应,不仅家人可得安置,军饷也会按时发放,三五年后,更可藉军功恢复自由之身,甚至还能挣得一官半职。
夷人青壮本就是任人宰割的局面,为家人计,为自己计,只得选择应征。
姜维遂得夷兵精锐四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