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寨前的战斗已趋于白热化。
山道地形狭窄,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
汉军有城墙作为依托,又是居高临下,面临夷人惊涛骇浪般的进攻,寸步不让,只是咬牙守好早已分配妥当的岗位。
这种狭长的地形,正是鸳鸯阵用武之地。
汉军士卒后顾无忧,在前排盾牌手和狼筅保护之下,长枪手和连弩手无情收割,不住对以皮夹和布衣为主要装备的夷军造成极大杀伤。
夷军仗着人多势众,前仆后继,双方始终打得有来有回。
战正酣时,忽闻城墙上的汉军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原是居高临下的守军看到了姜维、霍弋军突破夷人本阵的景象,自忖己方胜券在握,情不自禁爆发出万胜欢呼。
这股情绪传导到正在城下酣战的将士,士皆热血沸腾,众呼大汉万胜。
惊恐的夷人往身后瞥视,发觉本阵竟然被偷了!
这一惊,顿觉此役已然无望,憋着的一股气就此大泄,兵士纷纷丢枪弃甲,狼狈地向后逃窜,前后自相践踏,尸体伤员遍布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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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了。”
高定面色惨白,步履蹒跚,开始率领卫士向山谷突围。
他自忖在美姑根基扎实,眼下虽然失了此战,但若能逃出生天,假以时日,必能东山再起。
狼岑、盘木王舅亦作此设想。
他二人本就是客军,没有死战的必要。眼下必须趁乱突围出去,回到故乡,保存实力。
此时的战场极为混乱,无数的夷人士卒如没了头的苍蝇,到处乱窜。
夹杂其中,有几支建制勉强还算完好的小股部队,正趁乱逆向,汇向谷口方向。
这正是姜维最担心的情况——胜而不能灭。
若教几个酋首逃逸,再想抓捕便是万难。
此后的他们会像疥癞一样,不断骚扰威胁官府的统治,一旦官府势力衰弱,便会趁乱而起,攻城略地。
他自知汉军人手不足,若要将夷人一网打尽,自然是万万不能的,故难免会趁乱逃脱几个夷人首领。
其他人便也算了,但高定是万万走脱不得的,此人是首乱,今日若能除却,越嶲郡至少可保十年太平。
他高坐马背,左右扫视,几番搜索,终于定位到有一员首领打扮之人,在几百亲卫勇士保护下,且战且退,退往谷口方向。
见状,姜维招呼好骑队,直取谷口方向。
他要在高定军撤出之前抢先到达谷口,摆好阵型守卫。哪怕是数十对上数百,也要教高定插翅难飞。
“驾!”
骑队快马加鞭,争分夺秒疾驰飞奔。
行进间,忽有一人惊呼道:“将军,且看谷口方向,有军旗竖起!”
顿了顿,他的声音又变成惊喜:“喔,旗帜上写得是汉字,莫非是左近的援军来了?”
“南中各郡皆自顾不暇,会是哪路援军来了?”
姜维心中大奇,双腿一踢马肚,小白会意,瞬时四蹄翻飞,加速奔腾起来。
在众人欢呼声中,一人一骑,如风驰电掣般向前飞奔,一眨眼就将骑队落下好远。
四周草木飞速后退,谷口军队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虽然隔着十数丈,但姜维还是在谷口军阵中一眼瞧见领军之人马。
但见此人着了半甲,身骑大马,离得近了,可见剑眉星目,留着两撇小胡子,孤高之气度扑面而来——不是马谡是谁?
马谡也远远望见白马绿袍、飞奔而来的姜维。
两人互视片刻,同时纵马而前,及至相遇,均勒马停下。
星目上下扫视一番之后,马谡只见眼前的年轻人浑身浴血,样貌身量较之一年前似乎并无变化,而神情气度却又截然不同。
正感慨之间,姜维率先开口大笑道:
“维发动此役前,正担心兵力稍欠,有破敌之机,却无尽灭之力,还想着府君是否有此胆识,敢趁着高定退兵之际追蹑而来。哈哈,府君此来,却是某多虑也!今日围歼之势已成,高定这厮,插翅难逃!维特此谢过府君千里驰援之恩——”
他终究感念马谡驰援的恩情,又长了自己几岁,率先躬身抱拳。
见得姜维如此谦虚,马谡眉头慢慢轻松下来,潇洒笑道:
“谡一路都在思量,是何胆大包天之人,竟敢直捣贼穴,行围魏救赵之策,今日一见,果不出我所料,却是幼麟来也!”
两人就此把臂,哈哈大笑起来。
姜维知道马谡自负荆州俊杰之翘楚,性格好强,除了诸葛亮、其兄长马良、蒋琬、向朗等寥寥数人之外,旁人几乎难入其法眼。
而他能料到此番是自己前来,一来其眼光着实了得,二来也算对自己极大的肯定了。
只是战机转瞬即逝,实非客套的时候。
他谦逊两句,旋即道:
“府君,眼下酋首正四处逃窜,平复祸乱南中十余年之高定夷乱,只在朝夕矣。敢问此次领了多少兵马前来?”
马谡也知轻重,当下回道:“郡兵二千,悉数在此!”
姜维暗忖用两千兵马,守住狭小的谷口,那是绰绰有余了。
便颔首道:“还请府君激励士卒,守好谷口,与维一道,共襄王事!”
马谡正色道:“伯约只管宽心,有谡在此,必不教贼兵有一个逃脱!”
“好!待到酋首授首,维当与府君饮酒庆贺,共谋一醉!”
姜维拱了拱手,复翻身上马,回奔慌乱的战场。
此番有马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