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寨内外,汉夷双方剑拔弩张,皆热火朝天地准备着攻防事宜。对于任何一方而言,这一夜都显得无比漫长——
翌日清晨,天尚蒙蒙亮,盆地中的雾气尚未完全消散。
“呜——”
伴随着急促得号角不住响起,高定军阵沙沙之声大作,数不清的人马开始集结。夷人一刻也不愿意等待,正式发动对大寨之攻势。
打头阵的是一拨约莫千名的夷人大队。
只见夷兵高举兵刃,口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呼喊,沿着山坡小道朝大寨快速涌动。
毕竟是高定麾下直属的部队,这群夷人汉子本就是强悍之辈,又经四处转战劫掠,配以盾牌兵器,颇称得上装备齐整,此番又是为了夺回故乡,故气势上端得是群情汹涌,一往无前。
“终于来了!”
大寨之内,警戒了一夜的守将张嶷高居望楼,眉眼间满满都是不屑,在他看来,以下攻上,根本与送死无异。
他正身危坐,冷冷道:“传令,等敌军上到山腰处,先以檑木迎击!”
夷人脚程颇健,不过盏茶功夫,前锋便已全部进入攻击范围。
“放!”
令旗挥舞之下。
“呼——呼——”、“喝——喝——”
汉军将士奋力投掷,檑木滚石旋即自山道两侧滚滚而下。
“轰隆隆——轰隆隆——”
巨大的檑木随着惯性不住向下翻滚,仿佛下山的猛虎一般势不可挡、呼啸飞驰,转瞬就冲入夷人阵中。
“啊——啊——”
但闻惊呼声四起冲在最前、且根本无法躲避的夷人士兵,顷刻间就被砸成了肉泥。
“汉人当真狡猾,居然用这等手段!”
“兄弟们先避一避,总有扔完的时候!”
张嶷的手段让夷人先锋想起了攻打邛都城时遭遇的顽强防御——每次攻城,都会有数不清的兄弟断手断足,哀嚎不止,场面十分可怖。
警醒些的夷人大喊着纷纷躲入两侧灌木林中,总算借着树木的躯干,勉强避开檑木的无情碾压。
张嶷举手冷笑:“停——等这群蛮子露头了再推木石!”
过得半盏茶功夫,檑木呼啸之声消减,惊恐的夷人东张西望,终抵不过头目的呵斥催促,再次于山道集结。
乍一露头,坡上再次滚下数道檑木滚石。
他们慌乱不已,不得已之下,只得再次往两侧树林退却。如此一来,攻势变得时续时断,整体上的气势不由大大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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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下,高定面无表情,对左右而坐的狼岑、盘木王舅二人道:
“烦请两位各派一千人上去,本王倒是要看看,是他汉人的器械多,还是咱们人多!”
盘木王舅皱着眉头,迟疑道:“大王,汉人只凭木石,我方便难以接近寨门,如此战法,怕是要损失惨重啊!不如以小股兵力,引诱他们将木石扔尽,才是对策!”
狼岑亦点头应和道:“是啊,明刀明枪得干,咱们一点都不怕,可恨那汉人砸得到咱们,咱们却连他们的一根毛发都摸不着,着实令人气恼!”
哪知高定却笑了起来:“两位兄弟,大寨居于高低,易守难攻,本王又怎会不知?此番正面强攻寨门,只是本王的佯攻而已。”
“什么?佯攻?”
见两人一脸讶异,高定笑意更深:“你们可知,本王经营大寨多年,知道大寨后方有一处隐秘的小山崖,可容三五十人攀爬,上面可以直通寨西……”
狼岑不解道:“哪怕三五十人全数进入寨中,那也济不得什么事呀!”
高定目中阴光闪动,冷道:“好教两位兄弟知道,路上有族人来报,汉人抓了不少我方族人,试图削减我族实力。哼,如此倒也罢了,他们还不知好歹,偏要将我族人囚在大寨之中,妄图在危难时刻威胁我军……”
盘木王舅当即恍然大悟道:“大王的意思是,以正面强攻寨门作为幌子,实则暗地里派一队勇士走后山小径,突袭寨中牢笼,等到寨中乱起,大军主力与寨中族人内外合力,一举击败汉人?”
高定大笑道:“正是此计!早在半夜时分,本王就已着人奔赴后山,只等寨中攻杀声起,就可一举突入寨中囚牢方向。所以,前门的佯攻,越是激烈,伏兵越是容易得手。”
“大王妙计啊!”
狼岑、盘木王舅二人拍案而起,双双拜服道:“我们这便选出勇士,任凭大王吩咐!”
随着夷人联军两支千人队的投入,山坡上的战况益发激烈。三部夷人联军黑压压聚拢,将原本就不甚宽敞的山道占据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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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寨后方有一处茂密的树林,树木遮天蔽日,虫影叠叠,几无下脚之处。夷人猛将鄂焕领着百余名悍卒正悄声屏息,隐匿于此。
早在天尚未亮之时,他就已经奉高定之命埋伏在此,数个时辰的等候,着实令人心焦。
耳闻大寨正门杀伐之声越发响亮,鄂焕便知时机已到,当下起身用蛮语高喝道:
“兄弟们,快随我攀上山崖,突入大寨!”
这鄂焕身长九尺,面目狰狞,使一杆方天戟,纵是在密林丛生、毫无下脚处,也能纵步如飞、不假停顿。他身后数十名披发纹面的汉子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这群夷人奔走于密林之间,却如履平地。不过一炷香功夫就已抵达一处长达数丈的垂直山壁,崖顶人声鼎沸,正是激战中的大寨。
崖下丛林密布,不虞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