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府至姜氏府邸只有三里路,姜维牵着小白,脚下生风,顷刻之间就已走完。
隔了最后几步路,家门赫然在望,但姜维近乡情怯,独自一人在悄立于巷内,却迟迟不敢上前敲门。
时暮色已沉,古人早睡,左近家家户户皆已熄灯安歇,唯独自家院落灯火通明,隐约还有烟火气味传来。
他情知母亲接了姜武传信后,此刻定然还在家中等待。
想到少年时,不管多晚回家,母亲始终都会留一盏明灯指引。
又想到那日匆匆一别,至今已经过去四个月。
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
姜维心道,自己这四个月远赴荆州火中取栗,可谓九死一生,心头压力如山之重;母亲虽然身处蜀中,但其担心牵挂比起自己来,恐怕只多不少。
夜风微凉,他强忍心头悸动,轻轻敲动门环。
还不到三五息功夫,院内脚步声大作,又闻“嘎嘎”声响,门洞就此大开,凑出姜文、姜武那两张张惊喜交加的脸来。
“少…少主回来了!少主回来了!”
姜武接过姜维手中马缰,姜文朝内大声疾呼。
不多时,院中闪出数条身影,马钧、杨氏皆奔至姜维身前问候,姜维平安归来,众人脸上自然挂着满满的笑容。
姜维大笑着一一见礼问候。
“伯约,伯约可回来了么,可想死为娘了……”
待见到母亲那颤颤巍巍的身影出现在院中时,姜维慌忙飞奔上前,跪在母亲膝前,哽咽道:
“母亲!多时不归,请恕孩儿不孝!”
姜母一把扶住爱子手臂,上下打量一番,语带哭腔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姜维见母亲鬓角已经染上一层灰色,眼中泪花涌动,只觉胸口一热,压抑多时的情绪再控制不住,母子二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哭了一会儿,姜母忽道:“快起来让为娘看看,是否哪里受伤了?”
姜维深吸口气,摊开手团团转了一圈,露出爽朗笑容,道:“你看,孩儿好着呢。”
姜母细细打量一番,终于破涕为笑:“总算祖宗在天有灵,护佑你平安归来……”
顿了顿,她摸着姜维身上单薄的青衫,又抱怨道:“天气尚未完全转暖,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冻坏了可怎么办?”
姜维无奈道:“孩儿是习武之人,一点也不觉着冷。”
姜母责备道:“不冷也得穿,老人家说:冬天不算冷,春天冻死老黄牛。你小时候身子骨单薄,可没少遭罪。”
姜维见母亲又开始唠叨小时候的事情,只得苦笑着岔开话题:
“母亲,孩儿却是饿了,可有什么吃食吗?”
他小时候每每遇到母亲唠叨,就会使出这一招转移母亲注意,每每屡试不爽。
果见姜母一拍脑袋,关切道:“灶上还热着你爱吃的饼子,羊肉陷的,你且去堂中坐着,为娘帮你端来。”
说罢,忙不迭地招呼杨氏,转身往厨房走去。
大抵这个世上作母亲的,最为关心的两桩事,便是孩儿是否冻着,是否饿着。
望着母亲远去的背影,姜维鼻尖微微张合,心中涌出即温暖,又惭愧的感动。
边上的马钧这会儿得闲,终于上前见礼。
姜维见他白胖不少,不复初见时那般黑瘦模样,可见这几个月来生活甚是舒心,当下抱拳笑道:
“离家数月,家中琐事倒是麻烦德衡了。”
“哪…哪里的话,份内之事。”
寒暄间,马钧细细打量,只觉眼前这名少年气度精神与数月之前迥异,但见其目中精神奕奕,眉间隐有杀伐之肃,竟教人生出令人仰视的感觉,也不知道一别四月,受了怎样的锤炼。
这时,姜文也凑了上来,姜维哈哈一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是夜,姜维一边享用着母亲亲手烧制的饼子,一边向围着的众人粗粗介绍一番离别后的经历。
后在姜文、姜武两兄弟的服侍下,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路风尘,涤去一身疲乏,躺在温暖安逸的床榻上,终于含笑睡去。
这一觉即香且沉,仿佛一夜之间忘却所有烦恼、所有琐事。
他甚至还做了个梦,梦见张苞、关兴、关银屏笑语盈盈齐聚一堂,依稀还能看到那个清秀婉约的身影……
旧的一页终于翻过,新的篇章终于到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姜维耳边忽响起姜武的低声呼唤:
“少主快醒,来客人了。”
姜维睁开睡眼惺忪,看窗外日头,时候尚早,也不知是谁如此不识时务,无端扰人清梦。
不过既然有客人来,他这个主人不敢托大,只能强答精神翻身起床。
才穿了两件衣裳,院外就响起粗哑的叫声:“伯约,我等来拜见伯母了,还不速速起来!”
姜维听出这是张苞的声音,登时一愣,心道,兄长怎么来了?
既问召唤,他不及思考,三下五除二穿好衣裳,快步走到院中,
但见院内满满当当,早已站满了人。
最先个映入眼帘的,是关平、张苞、关兴三个高大的身影,文弱些的张绍落后一个身位而站;再边上是一位年仅十岁,粉雕玉琢般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女子。
左边那位是昨日刚刚见过的关银屏,右边那位眉眼如黛,正含笑望着自己。
张星彩!
“莫非还在梦里么?”
姜维一时生出恍惚之感,忍不住伸手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