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
淮水名城。
昔年金军入侵,赵立坚守城池的惨烈景象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一片繁荣。
作用两淮富庶之地,以及淮水与运河漕运便利,一旦战事结束,楚州的兴复是极快的。
今日的楚州,四处张灯结彩,一片欢腾,尤其是城外的码头与运河两岸,彩旗飘飘,锣鼓喧腾。
并非是因为什么节日,盖因韦太后南归经过此地,地方官府盛情接驾。毫无疑问,接驾的隆重程度超过了先前所经之地,皇帝已经启程前往扬州亲迎,这等情形谁敢怠慢呢?上赶着巴结才是硬道理。
当然了,看到如此情形,也有些许有识之士颇有微词。迎奉太后没有问题,皇帝出于孝道亲自迎接也没有问题,隆重点也是可以的,可是必要张扬靡费到这个程度吗?
太后南归固然是喜事,可别忘了,太上皇与渊圣,还有诸多宗室还在五国城里吹北风呢!皇帝只知有母,不知有父兄,不念兄弟子侄,合适吗?
再者说,西北生了叛乱,西夏入寇,战事焦灼之时,朝廷不应该节俭一些支持战事吗?可官家与朝廷除了一道平叛诏书外,似乎再无其他。三司传出的消息,接驾的银钱如流水,平叛御敌的粮饷却空空如也。
如此这般,实在不像话。
江南士林对此颇有微词,只是碍于皇帝正在幸头上,没有人敢于明说罢了。但民间士绅不免对赵构愈发失望,不满情绪开始酝酿。
韦氏不知道了这些,也压根不在乎。
在金国受委屈太久,好不容易扬眉吐气,高高在上,正沉醉其中,几乎不能自拔。
凤舟到了楚州,知州早就送上了特产美食,以及各种珍稀宝物,以求太后欢心。
韦氏少不得装样子,表现出母仪天下的贤德之举,但私底下授意兄弟韦渊来者不拒,一路上别提有多畅快了。
从凤舟上远远看到两岸彩旗飘扬,不禁满心欢喜,这才是自己该有的生活和排场啊!总算是苦尽甘来,能够从容享受了。
与此同时,韦氏心中也生出一个念头,眼前这一切得来不易,任何的阻挠和威胁都必须尽早除之。
比如柔福帝姬,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高阳郡王徐还……
“太后,官家已经到了扬州,亲自迎驾,接您南归。”
“哎呀,吾儿是天子,当坐镇京都宫闱,何必舟车劳顿。如此这般,言路台谏,士林坊间会不会有……”
韦氏当然想要尽快见到儿子,也很满意这等盛大的排场。
毕竟她原本只是个嫔妃,并非中宫皇后,不过凑巧儿子当个皇帝,才成为太后。在没有母后、圣母两宫太后并尊的宋朝,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想当初哲宗继位,其圣母朱氏一直梦想成为太后,奈何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高氏始终不答应,宫中唯尊向太后一人。
仁宗生母李氏倒有太后之尊,可那都是死后追封的。自己的太后之位是儿子封的,但有个特殊情况,太上皇赵佶还活着呢!
老爹还在,做儿子的私自将小妾生母为老爹扶正,似乎于礼法不合。只是眼下宋国这个局面,赵构“一意孤行”,无人敢出来挑刺罢了。
但身份终究有瑕疵,韦氏心里多少有些介怀和忧虑。他隐约能够明白儿子亲自迎接的目的,也甚是宽慰安心。
很多时候,盛大的仪式和场面是有助于身份认同和地位巩固的,却不知会不会因此引来风言风语。
大宋是一个相对自由开明的时代,台谏言官,甚至是民间风评影响还是很大的。
韦渊立即道:“官家亲自迎接太后,此乃纯孝之举,天下人当以为楷模,赞许颂扬,太后不必担心。”
“哦,那就好!”
韦氏稍稍心安,儿子能这般决断,想来早就有所准备,那自己就安心等着享受荣耀时刻便是。”
“官家亲至,宗室,包括几位大长公主都来了,十分隆重……”韦渊绘声绘色地讲述迎驾的盛大场景,以及高规格配置。
“这样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韦太后心里不免嘀咕起来,沉吟片刻之后问道:“柔福……也来了?”
“啊?”
韦渊微微一愣,旋即道:“柔福……福国长公主并未前来,她向官家请了旨意,在临安祭奠孟太后呢!”
“哦…”
韦氏轻轻松了口气,一路南归,她最不想面对的就是柔福帝姬。十分担心在盛大场合突然相见,会发生什么意外。
虽然按照常理来说,柔福帝姬是不敢轻易胡言乱语,“污蔑”自己的。但有道是,做了亏心事,难免怕鬼敲门,她自己首先无法坦然面对。
还是先见到儿子,明里暗里暗示一下,打听一下情况,最好是商量出个章程,应对之法,心里便踏实多了。
此番柔福帝姬不曾前来,最好不过。
只是……
孟太后?
韦氏当然知道,是那位曾经住在道观里的皇嫂,于国有功,于儿子有恩也是事实,可她没有半分感恩,甚至还有些嫉妒,记恨。
想想若非金军进了东京,俘虏了大宋皇族宗室,孟氏一个废后道姑如何有机会再度母仪天下?
自己在冰天雪地里受苦,任人欺凌,她却在临安皇宫里以天下养,只要想想心里就不平衡。
再者,女人天生对儿子就有种“占有”情绪,结果另一个女人占据了自己的地位,占据了自己的儿子,韦氏哪里能高兴?
以至于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