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很着急!
金兵来势汹汹,数路大军共同前进,从东到西,狼烟四起,金军显然是要一举打过长江,灭亡大宋的架势,情势恐怕比当初东京城破还要危险。
身为宋军将领,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宋国百姓,这时候都不免忧虑,焦急万分。虽说还没有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但很多人是有这个意识的,士林尤其。
但身为大宋右仆射平章事,江淮宣抚使的杜充却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大敌当前却深居简出,甚至宴乐照常,压根不理会军务,好像金军入侵江淮完全和自己没关系一样。
岳飞对此不免有情绪,当初杜充从滑州撤离之时,他曾力劝阻止。中原之地,大宋昔日的京畿要冲,尺寸不可失,若是轻易放弃,来日必定需要数十万兵马,艰苦鏖战才能夺回。
但杜充根本不听,一意孤行南撤到了建康,致使中原之地尽数落入女真人手中。如今金军南下,江淮之地烽火狼烟,杜充这个江淮宣抚使却不动声色,毫无作为,岳飞哪能看得下去?
趁着好不容易见到杜充的机会,岳飞几乎是哭着劝谏道:“金贼胡虏来势汹汹,入侵淮南之地,睥睨长江,图谋绝对不小。今日形势,已然是火烧眉毛,迫在眉睫。相公(宋代相公一词专指宰相)却深居简出,照常宴乐,不理兵事。
万一敌军窥见我军松懈,趁机举兵攻打,相公作何应对?虽有长江天险,却不能阻挡雄狮铁骑,否则昔年南陈不会亡于隋,南唐不会亡于我大宋。
相公如今不整军备战,届时金军入侵,不能亲自作战,能保证将士用命,拼死作战吗?诸将若不用命,建康危在旦夕,到时候相公还能高枕无忧吗?”
岳飞可谓是一心为国,肺腑之言。但落在杜充耳中却并非如此,在滁州的“不行”二字已经让杜充心存芥蒂,让他大为光火。
曾经言听计从的岳飞如今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一直以来他都惟命是从,令行禁止,如今则事事三思,颇有主见。而且从以前的言听计从,变成今天的……
是的,岳飞在肺腑之言在杜充看来是疾言厉色的反问,岳飞只是为了催促杜充及早出兵。但听在杜充耳中,不免有些嘲讽,责备,甚至是恐吓的意味。
身为上官统帅,哪能容忍下属如此态度?于是乎,杜充心中越发不悦了。
爱屋及乌,反之亦然,讨厌一个人之后,哪怕此人某些言辞有道理,也往往会自然而然反对,至少不当回事。
瞧见岳飞,杜充只觉得满腹怨气,至于其他话,自然也就自动忽略了,岳飞也失去了再次进言的机会。
杜充如此态度,一方面是因为本性如此,过于凉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确实心有要事,顾不得操心其他……
相比于金军这个远在淮河的威胁的,祸事或许马上就要发生。女婿韩汝本来只是想要冒名霸占一份汝水大捷的功劳,却没想到事情越来越麻烦,到最后竟然牵涉出了公主。
真假公主他并不关心,要命的是这么一闹腾,汝水大捷的真相暴露不说,杀良冒功、杀人灭口之事便也掩藏不住。
几件事一起来,难免会有人借题发挥,皇帝赵构对自己的信任恐怕也会逐渐瓦解,那么建立其上的权势也就不复存在。
因为岳飞和折彦质的参与和干涉,这件事没能最初彻底解决。当杜充得知消息后,难免忧心忡忡,并且思索了很多弥补之策。
主动向皇帝请罪?或请托朝中大臣从中说情?抑或者是其他方式……
但思前想后,杜充觉得兹事体大,杀良冒功这种虽然常见,但一旦公开,难免有些犯忌讳。
或许为了一时大局,皇帝赵构会暂时姑息,但过后呢?君心难测,谁敢保证日后赵构不会秋后算账?杜充很清楚自己做了些什么,一旦全部查明,皇帝和朝廷都无法容忍自己。
尤其倘若那个所谓的柔福帝姬身份是真的,自己还会加上一条藐视皇室的罪名,徐还和牛皋等人的指控无疑将更为有力。
因而在杜充看来,金人入侵淮南倒不是什么着急事,柔福帝姬和徐还前往临安,才是真正的火烧眉毛。
该当如何?
杜充思索良久,提笔写下两封信函,差亲信快速送往临安。递过信封的一刹那,恍惚间看见信封上仿佛写着苗、刘二字……
……
二月,阳光渐有暖意,吹面不寒杨柳风,正是江南好风景。
徐还和柔福帝姬等人乘船南下,沿岸的杨柳已吐芽,繁花也已经含苞待放,草长莺飞的季节已到来。
站在船头,看着“久违”的江南风景,徐还感慨万千。过了长江,直接进了隋唐大运河故道,南行不久后边可直达昔日的余杭,今日的大宋行在临安。
皇帝赵构,大宋朝廷就在那里,流落在外的公主即将回归皇室,于自己而言也将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从去岁八岁来到大宋开始,一路从北方逃遁回来,第一个目标便是回到江南。如今总算是夙愿达成,即将达成,可以开始大展拳脚。
但柔福帝姬似乎不怎么高兴,也不知是因为近乡情更怯,还是即将与徐还暂别的缘故。
反正一有机会,她便避开护卫仆从,依偎在徐还身边,享受渐渐殊为难得的温存。
“嬛嬛放心,不会让你在临安皇宫待很久的。”徐还柔声安慰,也是许下一个承诺。因为感情,因为责任,也因为利益,大宋唯一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