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每一个坊市的公示牌楼下都站着兵士和书吏。
百姓们陆续聚到跟前,却又胆怯的不敢上前。
终于有个胆大的试探问自己可行。
书吏端量一下,见来人正是壮年,便点头应了,并让他将家里情况登记在册,给他印信,言明干一天活,晚上时便可以此领了米粮回去。
其他人见状,一改早前的迟疑,纷纷往前聚拢,争先恐后的抱上自家姓名地址。
兵士忙上前,令众人排队,一个个登记。
一时间,牌楼跟前便是坊市里最为热闹的地方所在。
长史微服行走其间,见百姓们热情高涨,再没有早前的忐忑与惊惶,不由捋了捋胡子。
回到府衙,兵士送来徐四来信。
长史急忙展开,见上面写着不日即将抵达时,他终于露出舒心的笑。
城门外,侯泰也终于收到了想要的讯息。
得知四面城门皆被其用土封实之后,他面颊肌肉急跳。
吴大郎已被崔八郎打得节节败退,早前夺下的南州地盘已基本被夺回。
甚至为了夺下南地,他还放弃了回援临安。
若在这里无功而返,怕不是临阵失策一类的借口能够开脱的。
他虽是吴家女婿,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吴家人,真到需得取舍之时,他不敢保证吴节度使会向着自己。
侯泰在一瞬的走神之后,快速定下对策。
他叫来两亲随亲随,吩咐起各带三旅兵士分别去吉州的上游与下游,一边堵截河道,一方开扒河道,务求以最快的速度让城里水源断绝。
亲随领命,带着人离开。
侯泰搓了搓手指,来到舱外。
秋日的天空湛蓝通透,但他的心却是一片灰暗。
他不是不清楚堵住河道会发生什么,但他已别无选择。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已足够将河道尽毁。
城中,各家的主妇们最先察觉不对。
只是秋日秋日天干,往年也有水位下落的情况。
但经过一夜之后,水线快速下落两尺有余。
她们这才感觉不妙。
汉子们在吃过早饭之后,借着上工之时,互相问询,这才知晓全城皆是如此。
这下汉子们都稳不住了。
他们急忙寻到负责管理他们的兵士询问情况。
兵士也不知晓,便应付了几句。
第二天,情况越发的严重,主妇们每日打水的河道只有浅浅的水洼而已。
这下汉子们可忍不了了,他们集结着来到府衙,请长史赶紧想办法。
几千个汉子将府衙的巷子堵了个严实,长史听闻,也是一阵焦头烂额。
在他的想法里,攻城方式无非是打和围而已。
但他没有想到,侯泰竟然阴损至此。
为了夺城,他竟然不惜以一城的百姓陪葬。
书吏们出来,试图安抚。
但关系到自家生存,没有明确说法,汉子们哪里肯干休。
几番拉扯之后,长史最终出面,道:“诸位莫慌。”
他道:“援军这两日便要到了,到时敌军不敌只退,现下的缺水不过是暂时的,还请诸位克服一下。”
汉子们却很不满意。
长史这话说得实在空泛。
首先,援军一说,从早前开始,他便挂在嘴边,可到现在,也没见半个人影。
大家家里的水缸也就拿了一两个而已,便是存水也只够两三天之用。
若倒是援军不来,那他们该怎么办?
长史也知晓大家担忧,便道:“请大家宽限三日,三日之后,若援军不来,我便大开城门,任由大家来去。”
汉子们互相对视,半晌也只能认了。
待到众人散去,长史急忙往饶州去信。
而在饶州通完吉州的河道上,崔家兄弟正焦急的立于舱室之外。
兵士带着竹筒过来,崔八郎不耐的拿过来,看完便将纸条用力的攥成团,道:“催,催,催,催什么催,都快催出人命了。”
“跟他说,让他等着。”
崔五郎摇头,把纸条硬从他手心抠出来。
费力的展开之后,道:“此事是四郎自己主意,你我皆非徐家人,怎可擅自决断?”
他吩咐兵士,“你先下去,待会儿再说。”
兵士拱手,担忧的看了眼舱门,刻意放轻了脚步退下。
舱门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崔家两兄弟急忙上前。
门内,须发洁白的程郎中面色沉沉的从里走出,看到两人,他未语先摇了摇头。
两人的心顿时咯噔一下。
“可是,”崔八郎梗了下,道:“可是不好了?”
程郎中沉沉叹气,道:“郎君此症已伤及内里,以老朽的本事也只能暂时延缓其病情而已。”
“怎么会这样?”
崔八郎瞪起眼睛,道:“早前不会还说只要调养着,便会好的吗?”
程郎中看他一眼,道:“早前那话,需得郎君静心休养,半点也不操心。”
言外之意便是徐四不听医嘱,操心太过,才造成这般。
崔五郎轻叹了声,止了想要发作的崔八郎,拱手请郎中回去。
崔八郎阔步进了舱室。
不大的舱室内,徐四安静的俯卧着,面容安详,只有那双微微蹙着的浓眉和额角渗出的冷汗,显示出他此时的痛苦。
崔八郎来到近前,低哼一声,道:“他不是说不疼吗?”
“八弟,”崔五隐带斥责的唤了一声,投了张帕子过来,为他擦拭。
崔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