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进了门,就见当门一张大几案,案后一人身穿绯色太监服袍,端坐在椅子上。
此人就是织造太监牛奋。
王兴打量了牛奋一眼,就见他身材魁梧,肥头大耳,是个福相,唯一有点破相的,就是鼓着的两只金鱼眼。
“来者何人?”牛奋尖着嗓子问道。
如此高大魁梧,看着好像阳刚气极浓的一个人,发出不男不女的声调,让人感觉很怪异。
王兴一拱手,说道:“长洲县周家村童生王兴,拜见牛公公。”
“王兴?有何事?”
“特为堂兄被抓一事而来。”
“王家是吧?他抗税不交,还殴打税丁。王兴,你是读书人,应该知道这是什么罪吧?”牛奋说道。
王兴心里说道:“你吓唬谁啊?还抗税?这个罪名可不能认,这要认了,还不被坑死啊。”
“牛公公,泰来酒楼向来奉公守法,何来抗税之说?顾松言道,我家酒楼比之别家生意好,但别家交五两,我家交二十两,依据何在?难道仅仅一句生意好就能解释吗?而且还要补齐半年税款,这不是枉法吗?至于殴打税丁,是顾松侮辱调戏良家妇女在先,我堂兄才愤面反击,与税之一字并,请牛公公明察。”王兴打定主意要找事,自然不肯服软。
“哟嗬,好利的一张口啊!王兴,你是来问咱家的罪么?”
牛奋本来以为王兴是来送礼的,这才好声好气地接见,不成想这王兴不按规矩出牌,倒出乎他的意料。
“公公此言差矣。王兴岂敢,只望公公秉公执法,放还我堂兄。”
牛奋一听王兴此言,不由得笑了。
“哈哈哈,王兴,莫非你有什么倚仗?竟然如此大胆?”
王兴泰然自若,根本不怵他的恫吓:“牛公公,我所倚仗的是天理人情,法纪纲常,不偷不抢,堂堂正正,何惧之有?莫非公公以为你这税监是龙潭虎穴不成?”
牛奋当然知道王兴所倚仗的就是致仕阁老申时行,他作为从皇宫出来的太监,比任何人都清楚,申时行在万历爷心目中是什么份量。
他轻易是不敢得罪那尊大神的,但幕后之人让他拿捏王兴,目的并不是要他毁家破产,而是在他看来是想交好王兴,这说明幕后之人也非常看好王兴的前程,否则也不会煞费苦心地设计。
他本来想王兴到来,说几句软乎话,他再提出那件事,顺水推舟,水到渠成,岂不美哉?
不成想这个王兴进得门来,一句顶一句,没有半点软乎劲,这下可把牛奋气坏了,当即一拍桌案,厉声道:“一个小小童生,竟然如此狂妄!来人!”
门口两名大汉应声而进。
“把他关进倒座房,跟他堂兄关在一起!不,关进西跨院。”牛奋气得手直哆嗦,倒底还存了一点理智,没有吩咐拷打王兴。
两名大汉一左一右,上前扭住王兴手臂。
王兴笑道:“不用麻烦,我自己走就是了。”
走到门口,王兴回头问道:“牛公公,是田义吗?”
牛奋不防他有此一问,呆了呆,说道:“胡说八道,跟田公公有何干系?”
王兴笑了笑,说道:“牛公公,领教了。请多保重吧。”说完,扭头向西跨院走去。
望着王兴的背影,牛奋不由得犯起了嘀咕:“什么意思?让我多保重?莫非他有什么后手?这小子是天生胆大,还是还有后手?他怎么知道这是田公公授意的?”
他在屋里转了几圈,心里拿不定主意:“申老相国真要出面,还真不好办。这王兴也是,怎么不按规矩出牌呢?但凡给个台阶,我也就下了。你一句顶一句,让我如何下台阶?难道跟你说好话吗?”
又想到:“要是申老相国派人来,我就送个顺水人情,只是田公公交待的事,可怎么办好呢?”
牛奋后悔极了,自己接下这差事,原以为是美事,结果弄不好就成了风箱的老鼠,两头受气。
他正在房里转圈,顾松走了进来,说道:“公公,要不要揍那小子一顿?”
牛奋看着顾松一脸谄媚,心头火起,挥手给他一个耳光:“揍你妹!给我好吃好喝伺候着,不能有半点怠慢之处,否则,我要你的命!”
这一巴掌把顾松打傻了,哎哟,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要整王兴吗?怎么看这样子,牛公公也怕了?我他妈这是招谁惹谁了?这回,城门失火,怕是要殃及池鱼了。
顾松心思电转,想着如何转圜,脸上挨了一巴掌,倒是一点也没觉得疼。
……
王兴跟着两个大汉来到西跨院。
这个西跨院是在倒座房的西边,房子两间,按现代人说,就是两间南屋,是和倒座房连在一起的,只是一道墙和一个屏门,跟外院隔开。
王兴进了最西边一间屋子,见里面非常干净,倒是有桌有椅,但有铺却无被褥。
“嚯,老薛,这不像是监狱,倒像是客栈哈。”王兴坐到椅子上,四处打量了一番,跟薛义说道。
“主人,您这乐观心态很好,是做大事的材料。”薛义不失时机地送上一记马屁。
“老薛,你不用老是提醒我。快点,给洪林传话,让他跟家里说一声,拿被褥来,老子要在这里度假。”
“好。”
“让他给我爹娘说清楚,我这是钓鱼,不要担心,这里住得很好。”
“是。”
……
洪林回家一禀报,郭氏一下子就炸了,大声哭喊道:“王东禄,快把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