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王兴乐意将功劳分给杨镐,事情会非常简单,只要把这一场大胜说成是杨镐指挥的就行了。
但关键是“乐意”二字。
就凭杨镐对待王兴的态度,要让王兴乐意,并从心里愿意配合,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两人虽然没有撕破面皮,杨镐如今也还是王兴的上司,但自从把王兴派到宽甸,关系就已经恶化,不能说是生死仇人吧,但这个结却是不好解开,杨镐心里清楚,王兴一定不会鸟他,尽管他是正使身份。
朝中的局势现在也很微妙,齐浙楚党原来是团结一致,共同对付东林党,东林党式微之后,齐浙楚党却是出现了裂痕。
先是在杨镐任职问题上,齐党与楚党的吏部尚书郑继之、给事中官应震、吴亮嗣产生了矛盾。后是浙党的给事中邹之麟因求升职未成,愤恨齐党,联络礼部主事夏嘉遇,对亓诗教等人展开攻伐,齐党同时与楚党、浙党交恶,处境非常不妙。
亓诗教多次给杨镐来信,说明朝中局势,希望他能一战功成,助齐党一臂之力。
杨镐当然也是雄心万丈,回信给亓诗教,请他放心,自己一定能指挥大军,扫庭犁穴,克建功勋,助齐党站稳脚跟。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十一万大军丢了五万,而且还是全数被歼,这样毫无脸面的败绩传回朝廷,杨镐自己都能想像的到,自己肯定会是口诛笔伐的对象,甚至强大的齐党也会因此而轰然倒塌。
关系到自己的前途,甚至是身家性命,也关系到齐党的生存,杨镐知道,只有在王兴这里分一点功劳,或许能挽回一些颜面,别无他途。
怎样才能让王兴就范呢?
杨镐其实就是个大草包,短短几日,头发愁白不知多少根,茶盏不知道摔了多少个,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只会烦躁地在室内来回踱步,亲兵和近仆无事谁也不敢来触他的霉头,包括几位幕僚,无事也轻易不来。
“东翁,有几件急务还请您拿个主意。”沈南手拿几件公文走了进来。
杨镐接过公文一看,无非就是伤兵闹医、幸存的士兵闹饷的事。
“沈先生,本官如今这种境地,你还拿这些小事来烦我?”杨镐不悦地说道。
“东翁,何事如此烦忧?”沈南故作不知。
“唉,还不是为了那事。”杨镐指了指东南方向,抚额叹息道。
“呵呵,东翁,可是为王副使大败建奴之事?”沈南问道。
“正是。沈先生,你也知道,如今四路出兵,只有王兴督战的南路军建功,本官无功有过,怕是会被朝廷问罪啊。”杨镐说道。
“东翁何必烦恼?学生有一计,可以解东翁之忧。”沈南笑呵呵地说道。
“哦?先生何以教我?”一听沈南的话,杨镐就像是溺水之人忽然发现有一根救命稻草,眼前一亮。
“东翁,欲使王副使分功与大人,必须一软一硬,双管齐下,缺一不可啊。”
“愿闻其详。”
“东翁,咱们只须这样……”
听完沈南的计策,杨镐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
三月初六天还没亮,周永春带着百十个骑兵,从沈阳出发,赶往牛毛寨。
跟王兴谈判,杨镐放不下架子亲自去,别人不够份量,只好麻烦周永春亲自跑一趟。
周永春知道此行关系重大,不但关碍着杨镐和自己的前途命运,也关碍着齐党在朝中的话语权,甚至生存问题,无论从哪一方面讲,周永春都感觉义不容辞,当然,也感觉压力很大,能不能搞定王兴,他心里也没底。好在,杨镐给了他糖衣炮弹,他相信这枚糖衣炮弹一定能轰开王兴的心防。
文官坐轿?屁的轿啊,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必须抢在王兴的奏折发出之前赶到牛毛寨,要是晚了,一切也都晚了。
也真够难为周永春的,整整骑了十个时辰的马,大腿都磨破了,头晕蛋疼、精神恍惚,楞是在当天傍晚就赶到了牛毛寨。
闲来无事,王兴正在帐中跟洪承畴下象棋,就听杜阳来报:“王大人,辽东巡抚周大人求见,现在寨前等候。”
“哦?这么快?”王兴道。
“抢功关键是一个抢字,不快能抢得上?”洪承畴轻蔑地说道。
“心理别那么阴暗好不好?凡事要往好里想,不兴人家周大人千里送温暖啊?”王兴白了洪承畴一眼。
“切,千里送温暖?你信吗?”
“信!为什么不信?人家杨大帅和周巡抚看咱们抗击金兵如此辛苦,肯定是来慰问了,送点粮饷、药材,补充兵器弹药,兴许还有酒肉什么的……”王兴说到这里一看洪承畴那鄙视的样子,把手一摊,说道:“好吧,可能我想得太美了。不过,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等待它的是猎枪!”
“杜阳,让周大人在寨前先等一会儿,就说我会带全营将官隆重出迎。”王兴对杜阳吩咐道。
“遵命!”杜阳领命而去。
周永春来到牛毛寨前,已是又累又渴又饿,真想立马吃口饭睡上一觉。与王兴的关系不睦,好吃好喝好招待就不想了,最起码得赶快将自己迎进去,先喝口热水解解乏吧,可通报的哨兵进去之后,没等来王兴,却是等来一名锦衣卫军官,这名锦衣卫倒是非常热情,说请周大人稍待,王副帅正在集合将官,一会儿就会亲自出迎。
周永春闻听此言,心下甚慰,觉得王兴对自己还是尊敬的,礼数是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