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军事历史>荆楚帝国>第六十章 训告

未改

秋意盎然的时节,离别总有一种伤情。这一次避迁正朝朝臣只要不在战场,都将前往新郢;在战场上的,也将派人前往,他们将在蓬莱复制楚国的一切。在他们前往新郢之前,熊荆将离开启封幕府前往寿郢,主持也许是楚国史上最后一次朝会。

“臣等见过大敖。”仍有些昏暗的寿郢正朝,在昭黍、淖狡、蓝奢等人的带领下,六十多位朝臣巫觋官吏向熊荆行礼。礼仪如常,喊声如常,没有丝毫的不同。

“有事直言,无事散朝。”长姜拖着调子喊出去年行楚礼时确定的言辞。

“臣等今日启程前往新郢,于此禀明大敖。”昭黍代表群臣出列相告。“请大敖训告。”

“善。”熊荆不想显露出丝毫的悲戚,他板着脸面无表情。“此去新郢,路途遥远,海波茫茫,非避迁也,乃三省也。君等当思,我楚人何以至今日?不思,迁之无益也。”

群臣以为熊荆会循循叮嘱自己日后复国,没想他一开口却是反省。反省楚国从建国以来的得失,反省历代楚王的得失。如果不反省,将来还要避迁。以前可以避往东地,现在可以避往蓬莱,以后避往哪里?东洲?那再以后呢?

一个尚武不屈的部族,落到屡屡避迁的地步,为何如此?

一个折戟问鼎的国家,最后不得不仓皇出海,为何如此?

群臣低头,时至今日,他们不可能回答出类似‘礼崩乐坏’、‘亲小人远贤臣’这样的答案。礼崩乐坏是整个天下,亲小人远贤臣是某一代楚王,那为何整个天下会礼崩乐坏?为何某一代楚王会亲小人而远贤臣?

熊荆问的是楚国,同时也在问天下:天下为何会到今天这个地步?这已然是诸子的常常思考的问题。儒家的礼崩乐坏,法家的上古竞德,墨家的天下之害,道家的绝圣弃智,无一例外的认为现在不如从前,都在想方设法设计出一种理想国一样的存在,这样的社会只有美好,没有丑恶。

熊荆不希望楚人按照这样的思路去设计一个理想国,这是神才能从事的工作,不是人可以设想的。楚人可以思索的,是楚人八百年以来、有史可记的一千多年以来的得失与过错。“楚国在何处?在于楚人在何处。楚国如何,全在楚人如何。”熊荆继续说话。“此去新郢,一切照旧。然鲁人不再是楚人,其班列于朝乃盟友帮列于朝,非楚人班列于朝。”

如何处置鲁人正朝早有共识,但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还是第一次。没有人反对,哪怕昭黍等人不愿。熊荆接着道:“本敖只有一妻,诸妾皆不可为妻。子嗣即位,非嫡长即位,乃敖后所生男子比武胜者即位。”

熊荆仿佛在交代后事,包括史官,他们不自觉抬头,然后齐声答应:“臣知也。”

“诸国避迁之人皆在新郢以东,如何与之交善,全在你等。”熊荆说起了随同避迁的诸国。靠着可防御秦国战舟的楼船,大梁城内的人横渡牧泽,退入楚国。“然,诸国数百年不灭,灭之不祥。可善待之即善待之。”

“臣知也。”群臣再度应诺,表示牢记。

“新郢狭窄之地,皆是童子,自给或可,复国难也。”熊荆再道。“楚国已无金银。我虽命巫觋横于螳螂湾之内陆采金,能得几何尚不可知。

因此新郢时局稍安,当造炮舰前往红海与地中之海。唯有香料可得金银,唯金银可于印度换得粮秣、布匹、海舟,可不负此前诺言,归还国债所欠之金银……”

随舟楫带到蓬莱的,计划是每人准备两年的粮秣,但第一次避迁时因为造府王廷的器物占用了吨位,第一批人员只输运了一年粮秣。前面不够后面补,结果便是不管迁徙什么时候结束,最后一批迁徙人员都只有一年粮秣,吃完就没有了。

不管耕地足够与否,贸易都极为重要。仅靠几十万、一百多万人农耕,不可能发展抗衡整个天下,必须依靠贸易才能补足人少的缺陷。

“臣知也。”正朝中再度响起群臣的答应声,有人在暗中啜泣。

熊荆仿佛没有听到,按照原有的思路说道:“东洲虽隔万里,然东洲富饶广袤,舟楫通也,此州仅旧殷人居之。两纬三十六度之南北,可为我楚国之地;两纬三十六度之内,以为旧殷人之地。秦人得天下乃因关中,东洲之北乃世界之关中。”

“臣知也。”东洲是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群臣的思绪瞬间被拉到几万里之外。

“散朝吧。”群臣以为熊荆还要嘱咐什么时,他却说散朝。

“臣等恭送大敖。”熊荆转身从闱门离开,群臣习惯性的呼喊,抬头再看王席,已是空空荡荡没有了熊荆的人影。

进路门的时候,熊荆有些凝噎,登阶坐在明堂里,才渐渐稳定了心神。淖狡先于其他人一步追了过来,他第一句话便是:“秦王命齐人献东洲谷种,秦国无粮也。”

“东洲谷种不过百万石,百万石能种几亩?”熊荆问道。“最多几十万亩。几十万亩东洲之谷,非有数年不能建功。”

“然秦国各地皆饿殍也,田亩荒芜过半,上计方毕便有齐人献东洲之谷,此无粮也。”实际上楚人根本不懂收集情报,此前知彼司靠着三晋的侯谍支撑着。如今攻守之势大异,关键楚国已经没有金银,知己司的侯谍变得越来越不可信,情报也越来越少。淖狡说着秦国国内的情况,但是这些情况只是大概的粗略的描述,并没有太过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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