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彦镇位于夕陵帝国中部,较之国都弋桑则偏西北。小镇规模不大,虽然处在一条较为重要的商道上,但背后却坐落着一座商业重镇——冉关。来到晓彦镇的商队都只是暂时歇脚,谁不想把自己的货物带到不远处的那围着城墙的聚宝盆,而不是随手洒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破镇。久而久之,为过路的商旅服务成了晓彦镇的主要业务,为了能让商人们及时得知市场信息,小镇里还衍生出了一种特殊的职业:飞抄。其工作就是在每个月的最后一个晚上赶往冉关,于次日清晨开市前,将只发行在大城市的《诸国商货兑换率》抄下,带回小镇布榜。飞抄属于义务劳动,一般是由镇上的青壮年男人轮流来干。
清早的雾气还没散尽,马蹄声就隐隐约约从小镇南口传来。不一会儿,一个男人便驾着马出现了。他来到小镇中心的布告栏前,并未下马,从怀中取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得、略有些泛潮的纸,展开后露出满面的墨字。他小心翼翼地抖了抖,又晾了一会儿,这才从一旁守着的人手中接过浆糊,刷在反面。接着,双腿紧紧夹住马腹,清瘦的身体很自然地倒向一旁,在靠近布告栏后稳稳地定住,悬在空中,活像一只准备捕食的螳螂。
男人凑近布告栏,将纸贴在上面,仔仔细细地抹了七八遍,将每一处褶皱与翘角按平后,又不放心地再抹了一遍,这才将身体直了回来,翻身下马。期间,他的身体虽然悬空,手上却丝毫不见抖动。此时,天还没完全亮透,也已经有零零散散的人围在一旁了。不过,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诸国商货兑换率上》,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了男人那有些超出常人的腰力。
当然,总有几个眼尖的。
男人从马背上取下一条黑匣,背在背后。在街边的早点摊寻了处视野开阔的位置坐下,买了一碗豆腐脑。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在一旁响起。
“严书兄好腰力啊,莫非是深藏不漏?陪在下过上两招如何?”
被称作“严书”的男人抬头一看,出言者坐在一旁的早点摊外,看模样大约二十出头,相当年轻,英姿俊朗,游侠儿打扮,背着一条映着寒气逼人的细剑。青年身边,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正在喝豆浆,大眼睛不时朝两人之间望来,似乎是他的妹妹。两三个包裹放在一旁的长凳上。
男人认识这两个人。他们不是镇上的人,在这儿住了不到一个月,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看样子,他们今天是要走。
“小哥说笑了,年轻时fēng_liú惯了而已。”
听到男人隐晦的话,青年眉头一挑,笑道:“哈哈!这话说的,严书兄现在也没见得有多老啊。哈哈!”
“哈哈哈!”男人也附和着笑了两声,冷不丁开口,“风起西山崖。”(江湖前路险,走道且小心。)
“什么?”青年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
“没事,我感觉有点冷,不知道是从哪起的风。”闻言,男人灿笑了一下,摸着肩膀说道。
“小哥这可是要走?”似乎是怕青年继续追问,男人赶忙将话题岔开。
“是啊,日后江湖上有缘再见。严书兄,你确定不和我过两手吗?权当我请教你了。”青年并没有注意到男人话里的玄机,有些可惜地叹道。
“不敢,不敢。”男人摆了摆手,“有机会的话,下次吧,下次一定答应你。”
“那可说定了,下次再见时可不能不认。”
“放心,若是不认,我就不姓严。”男人笑着回应道。
待到男人走了以后,应雁书喝下最后一口豆腐脑,自言自语道:“反正我本来就不姓严。”
了一份煎饺,起身离开,摸了摸自己脸上凌乱的短须,轻笑起来:“这小子真不会聊天,什么叫没见得有多老,我本就不老好不好?诶呀,这么年轻,又不懂行话,还带了个拖油瓶,瞎闯什么江湖啊。江湖是这么好闯的吗?真当人人都有本少这么天才?”
话虽如此,应雁书看到刚才那个青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起了六年前的自己,也不得不感叹自己的运气。如果不是六年前遇上了鸣寂,他也不会被带入佣兵的世界,更不会成为如今鼎鼎大名的探手剑。若真是那样,他和文文现在还不知道在帝国边境的哪个物价低廉的小城里谋生呢。
应雁书来到彦镇之后主动挑起了飞抄的活儿,因此人缘还算好。他刻意放慢了脚步,路上一边和路过的熟人打着招呼,一边竖起耳朵,悄悄地听着一旁酒肆茶馆里的谈话。现在的天还未亮透,却已经有不少早起的商人正在收拾货物,准备出发了。满载的马车整齐地停在街边,伙计们检查着绳子牢固程度。还有些赤裸着上身的大汉,正在坐在一旁的酒肆茶馆里聊着天。武器横七竖八地到在桌面上,几乎要把酒碗或茶杯埋住。他们作为商队护卫,一路上可谓风声鹤唳。土匪、流盗、佣兵、出现几率虽小却尤为致命的妖兽,让他们的神经绷得像根快要被拉断的弦。此刻冉关已经近在咫尺,汉子们顿时轻松下来,围聚在一起,笑骂着谈论起一路上的奇闻异事。
除开那些的荤段子,汉子们谈论最多的,便是前段时间戟岭零离涧的杀人紫雾。应雁书走出街市之时,已经听了不下十个完全不同的版本,至于那些零零散散细节之差就更多了。其中一个版本中甚至还出现了他探手剑,说得绘声绘色,当事人对此只能表示非常欣赏他们的想象力与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