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衡回到后堂。袁权正在等着,一看袁衡的脸色,心里便凉了半截。
“夫君怎么说?”
袁衡拉着袁权进了内室,把孙策的意见说了一遍,尤其是两种读书人的事。袁权听完,黛眉轻蹙,沉吟良久。“看来你我是不行的。阿衡,你带上,这个难题只有蔡大家能解。”
袁衡轻咬嘴唇。“姊姊,你说……德祖兄长是不是有些弄巧成拙了?”
袁权缓缓摇头,紧紧拉着袁衡的手。“阿衡,你要记住,这件事比你想象的复杂,宁可保守一些,也不能犯错。言多必失,有些话别人说得,不代表你我也能说。”
“可是姊姊,夫君说你太保守了。”
袁权嘴角微挑,一抹笑意一闪即没,脸颊飞起两朵红云,却不说破。她推推袁衡,示意她别耽搁时间,快去换衣服,又安排侍女去找刘和。时间不长,刘和来了,袁衡也换好衣服,两人带上侍卫,一起出了门。襄阳书院在鱼梁洲上,要渡过汉水,袁衡索性去西门坐船,免得中途再换车马。
襄阳自古便是要塞,与县治分开,基本就是一座军营。孙策住在中间的衙城,亲卫步骑则住在大城中的营房,出了城,才能看到百姓的住宅。岁终将至,很多将士不能回家过年,军营里也要购买年货,附近的百姓就在城外的檀溪边摆个摊位,卖一些自家产的食品、小物件,不乏有妙龄女子出售自己绣的手帕、鞋垫,顺便看看有没有相貌出众的少年郎,为热闹的集市增添了几分青春气息,常常能看到一对妙人眉来眼去,欲拒还迎。
刘和从小就生活在宫里,除了被迫西迁和出嫁的那段时间,和普通百姓接触非常少,看到这一幕倍感新鲜。孙策曾让她画一些民俗风情的图卷寄给天子,她早就想出来看看,只是不方便,现在有袁衡陪着,身边有士卒保护,安全无虞,正好趁这机会多看看。
袁衡很体贴,命人放慢速度,让刘和多看一会儿。
由檀溪入汉水,顺水下行,一路经过几个沙洲,来到鱼梁洲。袁衡、刘和弃舟登岸,在苌奴的陪同下,直奔襄阳书院。蔡琰正在准备过年的诸般事宜,忙得不可开交,听说袁衡、刘和来访,颇感意外,连忙亲自出迎。
听了袁衡的解释,又看了祢衡的文章,蔡琰笑了笑。“王后,这可不像是杨长史的作风啊。弘农杨氏家传尚书学,杨长史才捷便给,在朝堂上辩得群臣哑口无言,怎么能容祢衡放肆。”
袁衡很尴尬。这件事杨修不是不能解决,实在是顾忌太多,只能假手于人。蔡邕算是被连累的,她亲自出面求情,又赶来请蔡琰出马,又特地带上刘和,本身就有赔礼的意思。
蔡琰也没有多说,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即可。他们父女深受孙策器重,这种事落在他们的肩上也是很自然的事,只是父亲蔡邕被孙策扣住有些出乎意外。孙策虽然对蔡邕所作史书不太满意,但他既然已经同意印行,不太可能因为这件事再为难蔡邕,甚至将他扣留在城里,不让他回书院,肯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蔡琰稍微收拾了一下,随袁衡、刘和一起返回襄阳城。到了城中,她与袁权见了面,说了几句客气话,便直接来见蔡邕,询问他与孙策见面的经过。老蔡邕莫名其妙的被孙策扣住,失去了自由,愁得揪掉了好几根胡子,原本漂亮整齐的胡须乱糟糟的,看起来很是狼狈。蔡琰看得心疼,再三追问原委,蔡邕却说不上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孙策是因为他那句“武夫”而恼火。
问不出名堂,蔡琰只好作罢,转身来见孙策。
孙策一点也不意外。袁衡出衙城门,他就知道她干什么去了。“蔡夫人来得好快。”
“老父无子,我这个做女儿的只好赶来向大王请罪。”
“哈哈哈……”孙策大笑。“蔡夫人恐怕不是来请罪的,而是兴师问罪的,说是为了蔡公,更像是为了周郎。我跟你说,这事可不怨我,我几次让他带上你,是他不肯。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古板。”
蔡琰含笑道:“拙夫感念大王器重,一心想建功,报效大王,我也不能拦着。军中辛苦,千里转输,劳动百姓,我一个弱女子,上不得马,提不得刀,白白浪费粮食,又何苦呢。留在襄阳陪伴老父,养育幼子,闲暇时还能写几篇文字,为大王鼓吹,为老父分忧,岂不更好?”
孙策摩挲着颌下短须,笑而不语。蔡琰这是主动揽任务,为蔡邕减压啊。说来也是,蔡邕六十大几了,让他改变学风的确有些困难。不过蔡琰另有任务,而且很繁重,让她来接替蔡邕也不合适。对他来说,研究天竺和西域,打开眼界,可比和祢衡骂战重要多了。
“蔡公那么多弟子,可有能用之人?”
蔡琰一听,知道孙策不肯让她做这些事,便说道:“有倒是有几个,只是大多年轻,怕辜负了大王的信任,也有稍微年长的,却曾与大王为敌,也不宜推荐给大王。”
“与我为敌?”孙策稍一思索就明白了。“路粹?”
“大王英明。”
孙策有些意外,路粹还真是能见风使舵,居然又跑到襄阳来了。他既是蔡邕的弟子,又是路招的兄长,更关键的是这货没什么底线,倒是条咬人的好狗。历史上,孔融就是被他咬死了,这大概也是宿命。
“还有谁?”
“山阳王粲。”
孙策眉梢微动。王粲也来了襄阳?此人倒是有才,据说还是个过目不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