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张脸被腐蚀过,只剩下灰白的骨头,另外半张脸还有人的模样,血肉毫无血色,眼珠子死死地看向李尘,面部表情已惊恐到扭曲,嘴巴大张,河水从他的嘴巴中流进去,又从骨头中流了出来。
这副画面极具冲击力,让还有些不了解状况的李尘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惊呼了一声,一些河水灌入口中,也荡起了几个水泡。
等他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的时候,面容也扭曲了。
这么近的地方就是一具尸骸,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嘴里的是纯粹的水,还是掺杂了别的什么东西
李尘像条鱼儿一样的灵活游动着,几下子脑袋就冒出了水面,他吐了一大口水,连一口气也没多喘,就朝岸上游去。
“呼”
这才深深的松了一口气,目光不经意间瞥向河水,只见一轮血月映在水面上,又被涟漪皱开,让他能够专注的注视着水底,那里堆积着层层白骨,腐朽的衣服,染上锈色的武器。
他之前看到的那具还残存血肉的尸骸,在这些白骨身边,已然是个格格不入的存在。
“这”
李尘打了个激灵,一股凉意从脊背爬上肩头,连着发梢的头皮都炸了起来,那种麻木的感觉让人想要狠狠抓挠两下。
李尘的身体跟被定格在了原地一样,他像是块石雕,准确来讲应该是一座冰雕,被永世不化的寒冰铸成的,那股凉意何止是深入骨髓,连灵魂也跟着一起冻结了。
这里到底死过多少人
他的脑海中无意识的闪过这样一个问题。
回过神来,李尘苦笑一声,他就目光从河底收回,“还真是个危险的地方。”
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却慢慢坚定了下来。
他甚至有点无奈的想着,都已经走到这里了,难道还能半途中放弃同伴,远离这危险吗
他看向河对岸,抬起了双手,控制着真元,让青阳神兵和红月归位,只听咻咻两声破空之音,他就拿着武器,朝着起伏的山丘走去。
脚步稳重,速度不算快,他时刻警惕着周遭的一切。
待到头颅露出山丘,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似乎闪着光一样,霎时醒目,几缕发丝飘飞后,露出了他略显冷峻的面容。一手青阳神兵,一手红月神刀,他继续朝前方走去。
“咕咕”
几声怪异的鸟叫后,群鸟争先恐后的飞出,在夜空上滑过,振翅朝远处飞去。
“咯咔咯咔”
是骨头被正位的声音。
一具具白骨从地面上站了起来,那枯黄的骷颅头转向李尘,像是空洞的眼窝中还有眼珠一样,就好像它们还能视物一样。
在血月的照耀下,又是具具白骨站了起来,慢吞吞的组成了一支大军。
李尘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他冷冷的看了一眼白骨大军,目光悄然瞥向了身后,那条河水,出乎意料到,河底的那些白骨没有像他们一样站起来,重新“活”了起来。
这让他的眼中闪过了一道疑惑,同样是白骨,河里的面和山谷中的有什么不同吗
很快,他就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了。
红月横在身前,锋利的刀刃上银光一闪,幽蓝的火焰从刀柄处蔓延至刀身。
青阳神兵立于身侧,剑尖指地,一股金色的带有纯洁之力的真元涌入其中,金光闪耀,犹如白昼。
李尘的身影扑入山谷之中,他没有拘泥于武技,在这一刻,好像一切的精巧的武技,都化作人体本身最纯粹的本能,由他千锤百炼后的战斗意志主导。
神兵舞动,霸道至极的真元所向睥睨。
一具具白骨站起来,又分散破碎着倒下。
他像是暴怒到没有耐心一般,目色冰冷,每一击再将尸骨碾成了粉末
知道月光洒满大地,也再无一具尸骨站起来的时候,他静立于天地间。
面对白骨大军
一刀,一剑,一人足矣。
他拖着两把神兵,脚步稳稳的朝前方迈去,在山谷的最低处,是一座座破旧的坟墓,或者说是一群随意到没法被称作坟墓的墓群。
每一座墓,都有着一块碑。
他的目光划过林林总总的墓碑,和一些根本就没有听说过的名字,他只能从这些墓碑老旧的样子,判断出它们已经存在了很久,上百年不止。上千年还是有点少。或许足有上万年吧
那么长的时光流过,足以让整个宇宙都变了个样子,李尘认不出这些名字,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的目光凝聚在最前方,也最特殊的一块墓碑上。
那上面,雕刻着几行字,在这墓群中堪称特立独行,鹤立鸡群。
第一行字,午夜修士。
他没听说过这名字,怎么看都觉得有点过于随意了,但嘴里念叨两遍,又觉得别有韵味。
“我是立碑者,记录者。”
“我看到,我探究着一切,我来到这里并非己愿。”
“那东西强迫着我们,异变转化了我们,它将无灵智的转化成了有生命,它将弱小的变作强大,它毁灭了一切的规则,它毫无规律。”
“来这里的人都死了。”
“如果有人有幸看到这段话,我只能告诉你,请警示一切,请怀疑一切永远不要追寻传说中的造物”
最后一字上,有一截断裂的白骨。
李尘又浅又轻的呼吸着,像是怕打扰到这黑暗中的什么存在。
他没有去思考午夜修士最后怎么样了,毫无疑问的,这位生活在数万年前的大前辈,一定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