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格拉蒂丝·阿奇博尔德从昏厥中苏醒,硝烟已然散尽。
发生了什么——
火晶石的辉光点亮昏沉的长夜,放眼望去,她所能看到的只有成片成片的废墟,以及满目疮痍的大地。
这里是哪里?
下意识的生出这样的疑问,金发碧眸的大小姐不由沉默。
——她知道答案。
这里,这片废墟,正是赫姆提卡。
只是……到底是何等惨烈的战斗令整座城市如此支离,如此破碎?是之前所见的那个怪物吗?那个邪恶的、暴虐的、浑浊的、令人战栗的可怖怪物?
格拉蒂丝想要通过精神网络联系上其他人。
然而一片静默。
并非是没有其它还活着的人,而是……她的精神早已不堪重负,即便是连结其它人的精神这种小事都无法做到,虚弱的像一位刚刚经历过分娩的母亲,就算再如何强打精神,也难敌虚弱与困顿。
但幸运的是,荣光者与生俱来的强健体魄并未因此受到影响。
哪怕仅以外表而论,不过是一个足不出户的纤细型大小姐,可各方面的身体素质却远远凌驾于常人之上。
费力的推开压在胸口上的一堵矮墙,阿奇博尔德家的大小姐重重的喘着粗气。
然后双手撑地,挺起腰肢。
——下半身的知觉已非常微弱,麻麻地、酥酥的令人不想动弹。
“再晚点就要截肢了吧,”或许在平时,格拉蒂丝会慵懒的顺从自己的心意,好好的躺在这个不甚干净也不甚束缚的碎石床上好好休息一番,但在局势尚不明朗的现在,她可没有任性的权利,“还真是幸运啊……”
说着,她咬了咬嘴唇:“希望赫姆提卡也一样幸运。”
如同坏掉的布娃娃一般僵硬的从地上站起,格拉蒂丝·阿奇博尔德习惯性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视线在破败不堪并且满是血迹与污渍的洋装上微微停驻,而后轻轻叹息一声,停下了手上无谓的动作,简单的活动着气血不畅的双腿。
好一会儿后,才正式迈开脚步。
颤颤巍巍、颤颤巍巍——和七八十岁的老爷爷老奶奶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步伐晃动的弧度比起他们还要大得多。
有损形象。
女孩不禁这样想到,随后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不无自嘲的说道:“事到如今,也没人会在意形象吧。”
活着的人有,但不多。
曾经登入她精神网络的荣光者,大概有七百余名,而现在……尚未彻底归于寂灭的精神光点不过只有两三百的样子,或许会多一点,也或许会少一点,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数,不会有大的误差。
也就说,起码有一半以上的人归于尘土,就此长眠。
其中必定有不少她所熟悉的面孔——甚至有她的父亲母亲也说不定。
格拉蒂丝的神情微微黯然,但也仅此而已,自从与混沌教派开战已来,往日里难得一见的生离死别已成为常态,不过短短十数天的时间,她已有近十位熟悉的长辈与能说得上话的同龄人埋葬在了赫姆提卡冰冷黑暗的地下。
她早就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只是……战争的烈度还是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也不知道,这场战争结束后还能见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阿奇博尔德家的大小姐苦闷的想到,说到底,无法构筑精神网络的她,连战争是否结束了都不知道,更遑论其它。
格拉蒂丝所能做的只是固执的坚持着脚下的步伐,向着绝大多数精神光点汇聚的方向行进——无论在那里等待着她的是希望还是绝望,她都将坦然受之。
毕竟,一切已经不会更糟了。
然而直到离目的地不过百米,她才清楚的知道,何所谓自欺欺人。
——在赫菲斯托斯神庙的深坑前,止步不前。
犹豫、踟蹰、无法做出抉择——
她不敢面对冰冷而残酷的现实。
归根结底,她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一个尚未经历过严苛世事的女孩。
但已经没法回到从前了。
人终究要有所成长。
哪怕再如何不愿意面对现实,她也必须要学会面对。
沉默、沉默、再沉默。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她终于用自己的行动交出了答卷。
哪怕不犹犹豫豫畏畏缩缩的样子不是那么完满,可那至少也是进步,也是提高。
或许正是命运对她的奖励——
当步入赫菲斯托斯神庙遗址的正中,那个明显塌陷下去的深坑底部时,注意到人群簇拥中那簇微暗却又异常醒目的橘红色火苗的那一刻,不禁微微失神。
这是……
火种?
理所当然生出的疑惑。
若不是火种,如何不受至深之夜的侵蚀而熊熊燃烧,可若是真正的火种,又怎会如此的虚弱?如此的黯淡?
“这是怎么一回事?”
短暂的失神后,她向身边的荣光者发出了询问。
然而,对方也只是木讷的耸肩摊手。
“请大家安静。”
而正当她疑惑不解之时,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将众人纷纷的议论声压下——说话的是一个少年——格拉蒂丝认识他,他的名字是艾米·尤利塞斯,尤利塞斯家的长子,疑似拥有罕见预知类能力的荣光之裔。
“大衮已被我讨取。”
镇住场面后的第一句话便先声夺人,黑发黑眸的少年在这一刻成为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虽然几经坎坷,但我们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