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萧晨来到河湾新区医院的住院部,这次袭击的伤员都被安置在这里。梅没有和他一起过来,而是去巡查城市防御了。
他战斗了半天,又忙碌了一夜,要不是精神力和体能都远超常人,肯定坚持不到现在。清晨的凉风从出院部和门诊部两栋大楼之间的缝隙中吹来,让他觉得很舒爽,有一种疲惫随风而去的感觉。
这座城市中,还有很多人并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对他们来说这是另一个平常一天的开始,但是对另一些人,他们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萧晨觉得生活总是这样,随时都有可能把你拿起来抛上一辆远去的列车,开往全然不同的方向。所谓的强者,不过是一些学会了扒火车和跳火车的人吧。不过他自己呢?似乎又在不知不觉间被人强推上一辆呼啸而去的火车了。
郭谦的病房在三楼,萧晨敲门而入的时候,他正坐在病床上怔怔地望着窗外的霞光。郭谦伤得不重,他在袭击中受到了好几个情报部特勤的保护,法师施加的护盾和他携带的防御道具,为他抵下了好几次攻击。最后,他只是折断了大腿骨,外加腰侧有一块烧伤,在众位委员中属于很幸运的一个。只是这次事件给他的打击让他整个人都灰败了很多。
郭谦发觉萧晨进门,头去没有转过来,依旧看着窗外,“萧晨,你说我是不是并不适合在这个世界领导大家前进呢?”
萧晨上前几步走到郭谦的病床边,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那是门诊楼的一侧露出漫天红云,而红云之上是青色的天空。场景很美,只是让人分不清这是朝霞还是晚霞。
“郭主席,您这是哪里话,如果不是您领导着我们,我们也走不到今天。”萧晨说道。
郭谦摇头,“不,我并不这么觉得。昨天被从来这里后,我一直就没有睡着,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回到了最一开始的时候,我开始回想到了这里发生的很多很多事,其实都能够做得更好的。
我这辈子其实过得很简单,小时候就拼命读书,大学有机会就出国留学,国家有政策,就回国教书,最后被安在这个副校长的位置上。这其实到未必是对我能力的期待,而是恰好我就是那么一个资历合适的人。在学校里,事情并没有那么难,我分管的那摊工作也没有太大压力,一些突发的事情都能够通过老同学,老朋友的人脉解决,这些年也就平平稳稳过来了。
但是这里……在这里领导一群人从无到有建设一个领地,乃至一个国家,真的是太难太难了。以前我有这种感觉,只会把话藏在心里,试着埋头去干。但是我很清楚,我的能力是有限的,被赶鸭子上架做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今天这件事,今天死的这些人……”郭谦说到这里眼睛一红,泪水止不住流下了起皱的脸庞。
萧晨突然发现比起两年前来到这里的时候,郭谦苍老了太多太多,他安慰道:“郭主席,今天的事情不是你的错。”
“见笑了。”郭谦擦了擦眼泪,说道:“怎么会没关系呢,你想一想,这件事归根结底的原因是帝国人吗?不是!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啊。如果我们能够处理好内部的关系,能够团结起来所有人,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郭校长,你可不能这样要求自己。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出现拉帮结派的事情,我们这里出现常霖,蒋毅天,张弘这样的人也不奇怪。引入外力来突破内部平衡这种事,也一直在发生。只要有利益在,哪里不会出现这种利益之争呢?”萧晨道。
郭谦道:“但是,他们会这么做也是因为利益点和我们不一致啊,我们这段时间发展起来了,和这些人却没有足够的共同利益,所以才会引发这些事,不是吗?”
“是yù_wàng,不是利益。”萧晨分辩道,“利益是可以分配,可以协调的,但yù_wàng……欲壑难填啊。对于这样的人,你让出再多利益真的能让他们满足吗?”
郭谦的目光和萧晨对上,“对不起,从昨天到今早我一直在想这些事,也许有些钻牛角尖了吧。但是,我必须承认,自己并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我可以做一个学者,也可以安安稳稳地领导一个团队。但是真的不适合做一个开拓性的领袖。这次又出了这样的事,所以我有一个决定……”
“郭校长,你这是……”萧晨预感到对方要说什么。
“是该到我退下来的时候啦。出了这种事情,作为委员会主席本来就该引咎辞职。委员会里面那些老资格的死的死,伤的伤,要么就不在河湾新城。但是这里不能没有主持事务的人,我想请你暂且代管委员会的事务,出任委员会代理主席。”
“我?郭主席,现在正是稳定人心的时候,请不要这样做。可能会引起整个领地的不安。”萧晨认真道。
“我知道。所以目前我会对外宣称,我只是因伤养病,我在委员会的工作将由你来暂代,我会站在你的身后的。”郭谦神色很平静,显然做出这个打算并不是一时冲动,“但是这座城市里的人们,要习惯一个新的面孔来引领大家前进了。你应该也知道,除了你以外,无论是资历,实力,品性,都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我希望你不要推辞,担起你应该负担的责任。”
萧晨突然想起之前梅塔特隆和他说的那些话,这就是她当时所说的改变契机吧?由自己带担任这样的职务,想必是她会乐于见到的。